再世权臣(1204)

作者:天谢 阅读记录

高朔不敢多问,命仆役沏茶上果点后,自去安排人手搜寻不提。

苏晏哪有心情吃果点,强迫自己坐在椅子上,焦心等待。

过了半个多时辰,在本司搜寻的锦衣卫先来报了信,说不仅逐间查看过,连屋顶与地窖都翻遍了也没发现。苏晏把扶手一拍,等不及高朔回禀,出门骑上马就往自家赶。

他在苏府前院与高朔撞个正着,高朔道:“找遍大人府上也没见着……会不会担心被朝廷缉捕,躲起来了?”

沈柒投敌的内情,目前知道的也只有他与皇爷、小爷、褚渊几人。苏晏顾不上与高朔解释清楚,却也因此想到一个可能——会不会因为那药丸的瘾性发作,所以才躲起来?如果是,那么七郎不在他家,又能躲去哪里?

苏晏魂不守舍地出了府门,站在台阶上茫然四顾,目光在邻宅围墙的墙头停住。

粉墙青瓦的上方,探出墙头的杏枝折断了两三根,铜钱大小的青杏掉落不少在墙根处。时值四月底,离青杏成熟上市也还有月余,此时的杏仔酸涩难以入口,就连嘴馋的孩童也不会去偷摘。只有一种可能——有人翻墙而入,但因身手不稳,把杏枝给压断了。

邻宅……苏晏蓦然想起,邻宅是豫王的产业,房契都还在他手里呢!

当年调查白纸坊爆炸案时,为防止真空教的刺杀,豫王斥重金将他左邻右舍的房子买下,又故意把后门对面那座大院子的房契在打赌中输给了沈柒。沈柒趁他二去陕西时,将后门大院与他原本的小院打通,重新修葺,才有了眼下规模的苏府。

后来豫王脱困出京前,差人把左右空宅的房契与钥匙交到他手上。他死活不要,豫王却道:“反正本王也不打算回京了,这两座宅子你爱要不要。实在不肯收,就当尽邻居之谊帮忙照看一下,而且本王已雇人定期维护,累不着你。”

话说到这份上,苏晏也只好应下照看之事。不过这两年他也常不在京,几乎都忘了。

苏晏望着邻宅墙头的折枝青杏,心底有种强烈的预感——那是沈柒留下的痕迹!

不愿被他看见自己最狼狈的模样,故而离开北镇抚司,也不肯来苏府。可又不愿离他太远,故而悄悄躲在苏府邻宅,隔着墙听他、念他。这般矛盾,这般执拗,除了七郎还能有谁呢?

苏晏猛地转身往回走,大声叫道:“小北!小北,去拿左邻的钥匙给我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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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壁门窗紧闭,门栓换成了铁制,连窗户也用硬木全部钉死,房内没有点灯,一片幽黑。

沈柒正用从诏狱里带出的手铐脚镣,将自己固定在墙柱上。他的手抖得厉害,铁链几次掉落在砖石地面,一声一声脆响回荡在黑暗死寂的房间,听着令人惊心。

好不容易上完锁,他捏着钥匙略一犹豫,随后远远地丢了出去。

为了取信弈者,他被迫服用了将近一年的黑药丸,从开始的十日一颗,逐渐缩短为七日、五日、三日,到如今每日皆服,他知道自己已泥足深陷。

药丸从来不会多给,即使他外出办事,弈者也是委托鹤先生定时提供,并且要盯着他当场服下。时至今日,他手上也只存有一颗,在诏狱出示给苏晏看之后,苏晏反应激烈地丢弃于地,并告诉他自己绝不允许这东西存在于大铭的任何一处角落。

这是沈柒第一次从苏晏眼中见到如此纯粹的憎恶之色,所以他将这最后一颗药丸碾碎为鞋底尘泥,尽管心里知道自己下次发作在即。

他见过那些发作者的模样,较之诏狱里受酷刑的凶犯更惨烈,简直不似人形。那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痛,而是一种摧毁神志的极致渴求,一刻不得满足便一刻堕入畜生道,永不超生。

沈柒不知道自己到时还能不能保持理智,倘若不能,至少他得找个密室将自己牢牢藏好,以免失控时做出什么伤害苏晏的事来。

他背靠墙柱,坐在冷硬的砖石地面,浑身上下开始发颤,痛楚如蛇群在皮肉与骨缝里爬行。他几乎在瞬间汗湿重衣,用双臂紧紧环抱膝盖,手指紧攥臂上的衣料,骨节咯咯振响。

这时,他听见了脚步声与推门声。

门当然推不开,于是推变成敲,又变成砸,此刻他最不愿听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:“……七郎!是你吗?我知道你在屋里,开开门,我想见你!”

指尖在手臂上抠出道道血痕,沈柒感觉自己连呼吸间都喷吐着火与毒,狠咬牙关绝不吭声。

门外苏晏砸了半晌,反锁的门没有任何动静,连窗户都是从内封死的,更是肯定沈柒就在屋里,但他进不去。

正在焦急间,他听见一个冷亮的声音,前半句似乎还在较远的上空,后半句已到他身后:“大人,属下回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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