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世权臣(841)

作者:天谢 阅读记录

故而他绝不能接受“宣”,并且提出了一个更高的美谥——“圣”,同时动用雷霆手段,在与礼官们的口水战中,再一次大获全胜。

“哪个有异议,就是妄图践踏朕对父皇的一片孝心。”年轻的天子面色凌厉地扫视众臣,“那么你们马上就会知道,朕对自己身后的谥号并不在意,无论是‘厉’还是‘戾’,等朕没了,将来你们尽管编排。但只要朕坐在这张龙椅上一日,任何人都休想忤逆圣意!”

这不仅仅是暴君的说辞,更是赤裸裸的暴行威胁——不在乎“厉”“戾”之类的恶谥,是什么意思?意思就是“朕要不计一切后果地大开杀戒了”。

此言一放,官员们犹如喉咙里梗了根大鱼刺,吞吐皆不是。

要知道再刚愎的帝王,对死后的名声总会有所顾虑,起码的颜面还是要的。哪像这位刚继位的新君,一言不合就撕破脸皮,若是不遂他的意,宁可拿自己的名声与臣子们的性命同归于尽。

和再不悦也要做足门面的先帝比起来,新君行事风格之粗暴令人咋舌,简直堪称凶残。

但却出乎意料地有效——礼官们再次退缩了。

“圣“就“圣”吧,毕竟先帝是位难得的明君,虽说最后有点晚节不保的嫌疑,但……其实也不是那么严重,对吧?礼官们如此自我安慰。

铭圣宗朱槿隚。

苏晏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……在他的前世记忆中,朱槿隚的庙号的确是“宣宗”,为何在这一世截然不同?

他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窍:在历史线上,这对帝王父子之间并未有过这么激烈的情感碰撞。估计直到历史上的朱贺霖中毒后死里逃生,最终艰难继位,短短数年后又死于余毒发作,他心里对父亲始终怀有怨意,两人到死也没有敞开心扉,所以才对父亲“宣宗”这个庙号没有异议。

而这个世界的朱贺霖就全然不同了,为了报答父皇的爱子之心,什么痞悍手段都能使得出来。

朱贺霖逃过劫难提早登基,朱槿隚以假死的方式活了下来,连庙号都变了,这就是他这只小蝴蝶扇动翅膀所带来的改变么?苏晏感慨不已。

在他暗自唏嘘的时候,官员之间又吵了几架——

一个是因为廖疯子与王氏兄弟这两路“义军”,眼下正分别北上、东进,有会师北直隶之势。北直隶是京畿门户地带,再往北就要兵临城下了。昔年疥癞之疾,如今已成不可忽视的威胁。

因此,提督军务的兵部右侍郎方磬因为讨贼不力,遭到其他官员的弹劾,要求换人。但因他是新入阁的兵部左侍郎于彻之举荐,于阁老坚定认为自己没看错人,讨贼失利是因为兵力不足、各卫配合失误,总之是朝廷本身调度的问题,不是方提督的能力问题。

这下又有官员跳了起来,当场弹劾于彻之狂妄自大、抨击朝廷。两边好一通唇枪舌战。

另一个,则是借瓦剌国书要求参礼之事,官员们争论起大铭与北漠的外交策略。因为阿勒坦的崛起,过去的对夷方针已经不适用,将来该如何定位、处理与北漠的关系?

这两件大事,苏晏都没有当众表态。

内乱之事,他知道于彻之是文官中的名将,领兵平乱靠谱,但眼光不一定靠谱,至少举荐的方磬此人在历史上寂寂无名,不像是个能成大事的。可如果他在朝会上同意撤掉方磬,就会得罪于彻之。不如先暗中考察一个更合适的新提督,然后再找于彻之慢慢说通。

外交之事,他更不能轻易开口。因为太强硬,万一激发鹰派们的好战心,恐大铭同时陷入内外战争;太绵软,就会对北漠养虎为患,且难免使人怀疑他是因为与阿勒坦有私交,被旧日情分影响了判断。

苏晏的行事风格一贯是——永远留一条可行的备选,不能把后路堵死。以及不打无准备之仗,看谁手里底牌多,能笑到最后。

而在朝臣们看来,这位新任的弱冠阁老,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淡定与狡狯,像一潭看着浅、实则深的绿水,兴风作浪时能淹死人不偿命。

可要说他无懈可击吧也是瞎话,清贤的官员们大多讲究修身养性,唯独苏晏与同僚、亲王乃至新君都传出过风流韵事,个人作风不太正派,却至今没有翻船……总之,是个一言难尽的厉害人物。

于是“厉害人物”在朝会上的沉默,便也透出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意味。以至于在散朝后,兵部与礼部的不少官员明里暗里打听内阁的决策方向时,把打探苏十二的口风摆在了最前面,关注度甚至超过了对首辅杨亭。

苏晏没想到的是,他口若悬河时,风头盖过一众朝臣;他沉默是金时,风头依然盖过了内阁诸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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