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又将陆栖迟也就是自己生母的牌子，奉到了殿中，祭拜洒扫。

兄妹二人长大之后，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一些事情的真相，哀伤过后，也只能迫不得已地接受生母逝去的事实。

也对当年的一些真相，保持了噤口不言。

林源一生并未拥有过太多妃嫔，反而犹如自己父亲母亲那般，至情至性，将自己所爱女子带上正宫皇后之位后，与她育有三个孩子，琴瑟相合，终老一生。

更是圆满。

陆栖迟一生所求的平安喜乐，或许也算是圆满地落在了自己儿女的身上，他们并未延续她的悲剧。

林煜呢？

这位皇室中生长出来的王爷，在参透所有的大悲大喜中，究竟又去了何处呢？

他一生并未再回皇宫，也并未再去边境。似乎是为了规避曾经经历过的痛苦，选择了避而不去。他终生未娶，不曾对任何女子再有过任何动心，也并未再许下任何承诺。他永远不会忘记，那个在御花园池塘边惊艳了她余生的女子，也断然不会忘记那个城楼之上一跃而下，毫无惧色的女子。

他的余生，都在怀念。

朝中一直铭记着这样一位王爷的存在，但却并未再次见过。如同那一段阴暗沉郁的往事，被埋在了深不见底的过去。

“栖迟……我走到了你最喜欢的河山之上，你看一看这个碧蓝的天空，可洁白纯净的云朵，是不是你喜欢的？你一生被束缚着不得自由，也许会喜欢这样广阔欢畅的天地吧。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去挽留你，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法子去怀念你，所以我希望能够用自己的眼睛，带你去看望看望这片广阔的天地，用我的一生去纪念你我的曾经。”

林煜身轻体健，活到七十多岁算是寿终正寝。

身死的时候，尚且还在攀爬的路上。

他当时想的是，他终于可以去见陆栖迟了，他终于可以再次见一见这些年爱而不得的人了。

“栖迟……我多活了苟且偷生的那么多岁月，而今我终于可以去见你了，若有来生，我希望还能够再次与你相遇，与你相爱，与你相守，不离不弃，终老一生。如果……如果我们还能再次相遇的话。”

他倒是真的做到了一生一世，对于陆栖迟的一生一世。

一切一切的圆满，其实陆栖迟都已经看不见了。

林煜感受着周遭空气的薄凉，身体上传来的疼痛触感，缓慢地体会到五脏六腑的衰竭和结束，他终于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，慢慢地合上眼睛，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。

灵魂飘出外间，飘到了天上。

你看，即便是全部失去记忆，重新开始，一切的一切也都不曾有着片刻的改变，他和陆栖迟依旧是不得善终，没有一个可以堪破的良善结局。

“林煜，三世情缘，皆是不得善终，还要继续么？你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记忆，你们若是投胎转世，说不定各自都会有各自的善果，又何必纠葛呢？”缥缈的声音从林煜魂灵的上方传来，带着几分悲悯的叹息。

人类就是如此，七情六欲，爱恨情仇，纠葛其心，不得善果。

林煜回望自己这一世，又是阴差阳错地错过，却依然执拗着不愿放手，于是重重点头说道：“还要继续！我虽然没了记忆，没了前生今世，可是她有，她一定会重新找到我，只要曾经能够相守过，拥有过，又何必苛求结局呢？”

“那也罢，下一世的姻缘就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。”

魂灵回归躯体，漫无目的地走向下一世的征程，记忆渐渐消散。

陆栖迟模糊着双眼，含着隐隐的泪光，隐在暗处，看着这一场投胎转世的微妙景象。她这才明白，每一世的他，都在苦苦追寻自己，哪怕是不得善终的缘分，也是他一点一滴佛前苦苦求来的。

原是如此，原来如此！

第107章 镇国公主

“陆栖迟，你可还愿继续纠葛，如若不然，还是可以投胎转世，抹去缘分的。”古井不波的声音传来，佛像金身，普度世人。

世人究竟是拜佛，还是在拜自己的欲望？

“我愿意！”陆栖迟缓慢跪下，双手合十，闭上双眼，“既然是他苦苦求来的，我必然不会轻言放弃，不到最后一刻，谁又能够明晓缘分的奥妙？”

佛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声，微不可闻。

“我佛慈悲，陆栖迟惟愿能够带着这三世记忆，共同转世。”

“记忆带着，你便是痛苦一生。”

“我心甘情愿，只有记着，我才能够义无反顾地找到他，只有记得，我们才能够有全然相守的机会。”

“也罢！”金光一闪，陆栖迟带着三世记忆，缓缓地走向了转世投胎的目的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