羽箭勃发，鲜血淋漓。

无数的人倒下，却又有人踢踏而上。

草原就在覆灭的边缘之间，被无数鲜血堆砌的，昔日的帐篷间尽是欢声笑语，如今却只剩下了淋漓的尸体。

酣战之间，只剩了几个寥寥的草原士兵。

“战败者已经无颜去面对我的部族之人，我已经年老，接近生命的尾声，只求一件事，求长公主殿下和魏王殿下放过我的妻儿子女，我在天之灵依旧是感激不尽。”

“我从我父亲手里接下这个位置，却并未将它发扬光大，反而遭此灭顶之灾，唯有自刎方能够以谢族人！！！”

说完，他便拔剑自刎了。

连带着身后剩余的士兵。

眼瞧着如此，陆栖迟合了一下眼睛，“倒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。”

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，会不由自主的感到畏惧，即便是心里想的好好的，想要什么以死成全自己的心意和信仰，但是临别之际，又会生出犹疑和胆怯，这是人之常情。

“余下的，长公主打算如何处置？”魏厉望着这片狼藉的场面，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对于生命的敬畏，可是很快消逝，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。冲着身后挥挥手，“去把尸体处理了，该杀的杀。”

“自然是斩草除根。”陆栖迟异常平静，平静得甚至都有些诡异，和手上代表着出家之人慈悲的佛珠，形成了鲜明的比对。

“朕还以为公主方才动容，想要放了他们一马呢。”

二人都下了马，拄着手中的剑望着这片场景。

翠绿的草原上萦绕着火红的鲜血。

“换位思考，今时今日我与魏王成为阶下囚，只怕要比这个惨烈百倍。”

“公主说的极是，不过我会拼尽全力留下一条性命，才不会如此心甘情愿的怆然赴死。”魏厉盯着草原王的尸体，一脸的不屑，“不过我没想到的是，公主要斩草除根。”

“怎么？难道说世人皆认为女子心软么？”陆栖迟侧脸看着，“他们今日不死，来日就会长大，他会记得自己生在草原之上，他会记得，自己年少时所有的美好时光都毁在了我们的手里。他会用自己的余生活在仇恨之中，会倾其所有报仇。”

陆栖迟闭上了眼睛，“仇恨的力量无穷无尽，我害怕这一日的到来。”

“朕以为长公主殿下坚不可摧呢。”

“不，我也是血肉之躯，害怕这寒霜刀剑。魏王殿下，既然是两国合力打下来的，就以中间为界，一国一半吧。各自派兵驻守，可行？”

“长公主殿下所言，魏厉无不遵从。”

“多谢魏王殿下体恤。栖迟疲累，就不和魏王一起收拾剩下的烂摊子了，先告辞。”

“长公主慢走。”魏厉轻轻一笑，你我自会再有相见之日。

长公主殿下得胜回朝，受到了无上的礼遇和尊荣。本应该普天同庆的日子，陆栖迟却将自己关在了公主府中，不愿言语。

睁开眼睛，闭上眼睛，便都是尸体鲜血淋漓的模样。

她有些不安了，杀孽过重，罪无可恕。

烟雪和云雾等人眼瞧着这副样子，忙跑去了宫里佛堂侧面的房屋中将林煜寻了出来，“咣咣”锤门的声音响起，“摒尘师父！摒尘师父您在不在！？公主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，您快去看看吧！！！”

林煜听闻是陆栖迟的事情，手中的经书“啪嚓”一声就掉在了地上，一把冲了出来，“带我过去！”

烟雪：“……”平日里看这位师父慢吞吞的样子都着急，今天这么快还不适应了呢。

林煜静静地走了进去，将缩在一角中的陆栖迟拥进怀中，“别怕，我在呢。”

“林煜……我会下地狱的……”陆栖迟眼中含了泪，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，没有歇斯底里。

“没事，地狱有我的，我给你垫着。哪怕十八层地狱，我也先替你走一圈。”

“你看看我的手，是不是看见血？”

“没有，干干净净的，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。别怕，我的佛珠在你手里，鲜血是我陪你一起染得，若说下地狱，我也会和你一起。”

他没有说，我在天上等你，说的是，我会陪你一起下地狱。

哪怕前路是无边的沼泽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夜，我都愿意，和你一起走过，哪怕是无边苦海。

“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么？”

“会，我会永远陪着你。”

“对不起，”陆栖迟再一次落下眼泪，“终究还是把你从你青灯古佛的平静生活中拽了出来，这是我的罪，破了你的修行。”

“不……这是我心甘情愿的。不是你拽我出来，而是我一步一步向你走过来的。我愧对我的佛，但我希望我不愧对于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