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栖迟没有说话，轻轻颔首，没有再说话。

上官年这口气是压不下来的，他产生了更加深切的恨意和取代的心思。上头如此算计，一旦被捅破，下面的人怎么会不出现任何的逆反心理呢？别说是杀伐决断、大权在握的长老了，就连普通人恐怕也想着不蒸馒头争口气了。

年夫人的暴脾气，自然更是嘴角眉梢压不住火，“夫君，不是我挑事情，族长如此，还不是惦记你手中的那点子兵权，说白了，不过就是不信任你对上官氏一族的忠心罢了。所以用手腕让你和其他三位长老决裂罢了。依我所言，如此之人，夫君又何必效忠？”

“夫人说的极是，势单力薄，我得换一条路而来。”

就如陆栖迟所料，上官年不是个蠢人，他直接三下五除二挑明了这件事情的猥琐和阴暗，为了女人，实话说倒不至于打破了多年的情谊。

四位长老似乎是一拍即合，眸光阴郁地盯着上官氏族的主殿之中，神色晦暗不明。

陆栖迟于暗处，看着四人的背影，嘴角微微翘起。

她不知道他们会用何种法子，但是其实很少有人甘心情愿屈居人下的。

尤其是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的身份。

夜里，一碗羹汤送进了上官峰的主殿之中，里面悄无声息地撒了些细细密密的粉末，无色无味，在羹汤之中完美地融合了进去。

在将要融合却未融的时候，陆栖迟看见了些许端倪。

难得啊，这些只知道横冲直撞的男子，竟然能够想出这样子慢性下毒的法子，一步一步侵蚀着上官峰的心肺和经脉，一寸一寸，让他逐渐变得面目全非，神志不清，由此，开始掌控上官氏一族。

“族长，夜深了，喝完羹汤睡下吧。”

与此同时，陆栖迟手一抖，一碗羹汤甩了出去。

含了剧毒的羹汤在地上咕咚咕咚冒起了歹毒的泡泡，看的上官峰悚然一惊。

“族长，无事吧！？羹汤之中有毒！”陆栖迟满面佯装的焦灼之感，却在心中一派荒芜的凉薄。

“还好你手一抖！”上官峰惊魂未定，“是何人端来的这碗羹汤！？这汤你不会做！”

“碧落不知，是方才......方才厨房送过来的，族长每晚都会用些羹汤，所以厨房都是照例送来，碧落也是照常端过来。”

“悄悄的，把方才做羹汤或者是经手的人，都带来！我要严加审问，一一问询！”

还能有谁，只要是做了事情，就会留下端倪。

一顿严刑拷打和逼问之后，厨房的厨娘们只能坦言是年长老等人将药粉交给她，让她趁机放在羹汤之中。

世界上最毒的药，毒的从来不是身，而是心。

“族长饶命啊！饶命！那药真的不是我弄得，是长老，是他们啊！是他们！”

“拖下去！”上官峰浑身直颤，“拖下去！五马分尸！拖下去！”

“族长息怒，这……”

“我也算是重情重义，视他们为兄弟，多年出生入死，鞍前马后，我都是看在眼中的！这些年或许有过分崩离析！或许有过怨怼相对！但是我从来不曾想过害过他们的性命！可是呢！可是如今的，我换来了什么！？什么啊！？”

陆栖迟弯腰捡起地面上的碎瓷片，不多言，静静地等着眼前的这个怒火中烧并且伤心欲绝的男人消气。

她想要的不是什么恩怨相对，她是想要看着整个上官氏族的内部率先开始斗争，兵戎相见，这样外间的人才能够一瞬间拥入，彻底强占这个地方。

否则她手下的那些生死置之度外的死门中人，还有林煜的生母的死，都只会变成一场笑话，一场没有反击的笑话。

“族长可消气了？若是消气了，还得盘算盘算日后的打算，有了第一次，自然就会有第二次。族长还是以大局为重要好。”

“我是气糊涂了，”上官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，“我也算是出生入死多年，万万不能让人如此拿捏了。事情还得继续，显然还远远不曾完结！”

“族长喝盏茶，歇息吧。”

“碧落，你也曾被人背叛过么？那是何种滋味儿？”上官峰的眼睛有些模糊，脆弱地不想一族之长。

“当然有过，那段鲜血淋漓的时光至今仍然回响在耳畔，以为自己抛弃了全世界，全世界却也抛弃了自己。”陆栖迟似乎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，“被在乎的人背叛，自然是痛的。但是痛过了，便要打起精神，看着接下来的路，路长路短，看见便好。”

“碧落，从此刻开始，我的心，不再属于自己了。”

在他并未抬头的那一刹那，一枚小小的药丸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他的茶中，融化，然后消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