绵绵(19)

作者:不夜情 阅读记录

忽见一人指我道:“喂疤子,你是瞎了,残了,瞧不见爷们儿要修炼?赶紧的,把火生起来!”

我骇得脸色发白,待要发足逃跑,却又不敢。一步一挨到那落叶堆旁,忍着烟熏,将下面压实处弄松了些。那火腾地一声便高烧起来,我只觉那火焰热力直渥到脸上,几乎连眼眉也被燎到了一般,吓得连滚带爬,向旁躲去。

他们一向以折辱我为乐,见我怕火怕得厉害,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,几个一拥而上,押着我便往火堆拖去。我惨叫哀求,慌乱之中,竟在抓我那人手上死死咬了一口。

那人吃了痛,暴躁欲狂,狠踢了我几脚,一把揪住我头发,把我直接按到火堆前,任光焰烤近我的脸:“狗畜生,烧光你这身狗毛,看你还敢咬你爷爷!”

我不断扭动挣扎,却哪里挣脱得开。一声焦响,眉毛已烧去半边。

忽听一人在后冷冷开口:“……你要当谁爷爷啊?”

第八章 这衣服太好了,我不配穿

我早已吓得魂不附体,连这声音也没辨认出来。只觉身旁几人面面相觑,随即领头的开了口,倒是客客气气:“这个……江大少爷,我们管教下人,扰了您清静了。”

此时天色已晚,我从肿眼中望去,见一道淡淡金色身影,傲然立在人群之前。他一身江家嫡系血脉,天资又高得惊人,在家时便已筑基,一进青霄门便引起极大轰动,连择徒最严的流云长老白无霜,也对他青眼有加。虽同为候选,地位却已卓然不同。他辟谷已久,平日只与几个家世相近的内门弟子来往,平日等闲难得见他一面,不知今日如何在这里撞上。

只听他哼笑了一声,显然已经很不耐烦:“你们怎么管教无所谓,打死我也不管。这东西虽是我江家出来的,也算不得什么沾亲带故。你要当他爷爷,也当不到我头上。不过嘛……”

他嘴角轻轻一勾,淡金色的长袖倏然向两旁拂开,刹那间狂风大作,满院三四十人,皆被掀翻在地。

他这才在满地枯叶飘零中,掸了掸袖口,轻描淡写道:“……江家终究还是要住人的,畜生想进来,门都没有。”

又向我厌恶地瞥了一眼,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,没看见我袖子上沾了灰吗?”

我吓了一跳,忙诺诺地爬起来,却见他双手一甩,走进了房门。

我一时不知所措,在他敞开门口侍立许久,回望身后许多如芒目光,终于鼓起勇气,踏入他房中去了。

我虽无能,活儿却干得不赖。江大少爷如今虽不必饮食,但也是从小被人伺候大的,我服侍得力,他倒也受用。不多时,我便替他鞍前马后,扫屋洁舍,俨然又成了他的家仆。深夜想来,不由苦笑感慨,索性是服侍他一人,在家安安稳稳一世也就罢了,又何必苦苦受这一遭?

只受他一人奴役,我倒多了些空暇,书和剑也捡起来了。可惜这安生日子也没过几天,不知江少爷犯了哪门子煞,脾气比往日更坏了十分,对我横竖看不顺眼。我为伺候他起居方便,本已在他床脚搭了一卷小小铺盖,也得了他默许,近日却嫌我呼吸声扰他清修,不由分说把我赶到外面。念书也被他怒骂一通,忙改为心中默念,结果还是挨了一风鞭,说我心声也吵到了他。我自是不敢多嘴,只唯唯诺诺而已。

时已入冬,一日天雪,江少爷院中来了几位稀客,皆是衣裳鲜明,气宇轩昂。他们在屋里烹茶赏雪,十分风雅,我侍立在门外,裹紧了一领破袄。耳听他们谈天说地,聊了些门派传闻,不知怎地说到了男女之事。几个入门不久的,都眼红一位“宋师兄”可以下山游历,阅尽人间绝色。那宋师兄却连连摆手,笑称门规森严,寻常女子实在不敢招惹。那些同门女修,姿色平平不说,还个个自命清高,想求一门道缘,简直难于登天。又问到解决之法,那宋师兄干笑道:“女的不好找,只得退而求其次,找一位男道侣,夜里双修起来,也可稍解寂寞了。”

一屋子都了然地笑起来,连江风吟也哼笑了两声。

不多时,天已暮。稀客们告辞而出,我进屋收拾茶具,不知谁看见了,便向江风吟挑个眼色,笑道:“江大少爷,我可听说了,云何洞天那位,修的是天下独一份的无情道。你把人放在屋里,可输人一头喽。”

江风吟睨了我一眼,薄唇一张,嘲道:“江家外门一个杂种罢了,你看他样子,白给你你要么?”

那人果真看了我一眼,见我形貌丑陋,立刻做呕吐状,在江风吟肩上同情地一拍,匆匆走了。

不知是否饮了茶水,江少爷这一夜比平时更为焦躁,打坐又复卧下,斥我进来,又赶我出去。我自小便怕冷,只怕他也因天寒不得安睡,好不容易灌了个汤婆子,又给他送去暖脚。敲门却无人应,只得从门缝中侧身进去。到得床前,见他背对里床,身体弓起,床板也微微震颤不休。我只轻轻叫了一声“少爷”,他颤动忽止,扭头向我看来,满脸怒容,玉一样的脸庞上却泛着不自然的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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