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们不一定会认识我。我出征时都会带头盔，他们认得的只有我的盔甲和武器，不会记得我的脸。”

“这太危险了。”亚瑟压住火气，“只要有一个人认出陛下就会引起骚动。那时在海上，空间有限，我们想躲起来再变装都不可能。”

蒙迪克被他逼得没办法，一脸嫌弃地套上长袍。他身材高大健壮，肥大的僧侣长袍穿在他身上还是显得有点小，袍子紧紧绷在身上，下面露出半截粗壮的腿，和一般人心目中的苦修士形象相差甚远，好在伯顿人普遍高大，冒出这么一个体壮如牛的苦修士也勉强能解释得通。

深秋的气温已经很低，早晚会起海雾，只能趁着白天气温高的时候抓紧时间行船，因此穿越伊诺海峡要用三四天。蒙迪克去过两回康沃尔，都是坐的大船，这回换成小船，他才发现过海是如此痛苦的事情。才头一天，他就晕船晕到恨不得连苦胆汁都吐出去，吐到第三天，老虎彻底变成病猫，只能蔫蔫地躺在舱房的小床上哼哼，脸色难看得要死。他这个样子，亚瑟也没办法和他说什么正事，只能看紧了别让他吐在舱房里，免得大浪打过来，整间舱房都变得臭烘烘的。

好不容易挨到下船，蒙迪克踩在陆地上时脚都是软的，咕咚一声栽到跳板前面爬不起来。亚瑟费了好大力气半拖半抱把他弄到一边，让开路给其他人先走，等所有人都走光了，亚瑟才把他上半身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，掀起他的兜帽，把水袋凑到他嘴边。

蒙迪克的面色苍白，嘴唇干裂，眼睛里布满血丝，一看就是这几天受尽折磨的样子。好在脚踏实地，那种难受得要死的感觉渐渐消失，勉强咽下几口水，肚子里舒服多了。

“能站起来走路吗？我们需要穿过北部平原到南方的山林中去，路上要走半个多月，得先去城镇中买点必要的东西。”

蒙迪克这样被亚瑟抱着很舒服，本来被海上行程折磨到暴躁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去一点，他借着喝水的动作又往亚瑟身上拱了拱，说：“再让我歇一会就能走了。”

这么一拖，和先走的人之间距离拉得更远，到城镇中采买东西的时候，已经见不到几个同船过来的人，等真正踏上南归之路时，干脆只有他们两个同行。见亚瑟对此毫不在意，蒙迪克问：“那些是什么人？看你们好像也并不怎么亲密的样子。”

“他们是北康沃尔原住民的后代。”亚瑟回答，“康沃尔本来有不少原住民，有些人住在南边山上，渔猎放牧为生，是南康沃尔人，有些人住在平原，更多的人从事耕作，是北康沃尔人。后来北方大陆，就是你们那块大陆，过来一批持有精良武器的移民，先占领了北康沃尔，把北康沃尔的原住民赶到了山上，在北康沃尔建立起国家。南北康沃尔人为争夺生存空间，互相打了几年，把力量都消耗掉了，移民政权趁机把南康沃尔也并进版图。所以，事实上康沃尔有三类人，除了南北康沃尔人之外，还有移民的后代。”

蒙迪克不知道康沃尔还有这段历史，问道：“那怎么区分？我看不出你们之间外表有什么不同。”

“移民后代相对容易分辨一些，尤其是贵族，他们多年以来尽量保持内部通婚，还拥有大陆人的特点，身材比较高大，眼睛的颜色也比较深，像奥斯汀公主就是典型的移民后代。北康沃尔人有一些留在了平原上，和移民后代混血，他们的样子也更接近移民。纯粹的北康沃尔人和南康沃尔人就比较难分了，都是浅栗色的头发，眼睛颜色也都很浅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自己的血缘，别人从外表看不出来他们是南人还是北人。”

“你算哪一类人？”蒙迪克心生好奇，“你一半继承父亲的移民血统，另一半继承母亲的，你母亲是南人还是北人？”

回到康沃尔的亚瑟明显心情很好，微笑着问他：“你猜呢？”

“应该是南人。”蒙迪克说，“那些北康沃尔人和你关系不够密切，我猜就是这个缘故。”

亚瑟点头：“是，我母亲是被奴隶贩子买走的南康沃尔人。”

“南人和北人之间现在还有矛盾吗？”

“当然。”亚瑟叹了一口气，“康沃尔南北原住民加一起，鼎盛时期总人数足有七万多人，移民占领康沃尔时杀死了不少原住民，可还有五万多人躲在山林中生活。移民一共才两万不到，占据康沃尔将近一半最肥沃的领土，把五万多原住民挤到另外一半贫瘠的山地勉强生存。原住民在最艰难的时候经常要廉价卖掉自己的牲畜和女人，我听说过有人用一头鹿换一小把粗盐，一个年轻健康的女人换两块黑面包的事情。这么多人在困苦中挣扎，怎么会没有矛盾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