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心(150)
路籍自是不愿让燕淮凌与藏烨独处一室,然而江浔剑却表示路籍也应好生休息,并将自己的榻房让于那少年。
一番口舌劝说,路籍总算是安静地卧于榻上。
见那少年闭了眼竟直接睡去,江浔剑能想到对方耗费不少体力与精力。
周天歌都能想象邱岚苏醒后若发现躺在他榻房会是什么反应,于是干脆替她要了另一间房,小心翼翼地帮她盖好被子便出了房间。
替燕淮凌疗伤一整日,藏烨用晚膳之时才从房内出来。
看着他一脸倦容,江浔剑挠了挠头,开口道:“怎么样,人醒了么?”
叹了口气,藏烨摇头,随后准备去一楼用膳。
正和江浔剑下楼,却忽听客栈不少住客开了竹窗,望着室外渐浓的雪意,慨叹起来。
循声望去,藏烨注意到门前积雪已深,天际皓雪若绵,房檐须白,地染素霜。
不知怎的便想起与燕淮凌在珺途白狼君处修养那几月间,也见得这般雪意。
【公子在洞内哭了?】
【是的……因为在下以为会殒命那洞窟,所以……哭了。】
【若在下真是断袖,如何?】
【若在下真好龙阳,如何?】
【若在下在大街上那番话并非玩笑,大人作何反应?】
【若我是认真的,你又若何,藏烨?】
【若非燕某与大人同行,大人会否失望?】
“藏大人?藏大人?”
见江浔剑在自己面前比划手掌,藏烨才回神:“嗯?”
“晚上想吃点什么?”
藏烨对上江浔剑视线,沉默了一阵,忽道:“我……不是很饿。”转头扫视了一圈不是很满的厅室,他道,“我再上去看看。”
“啊?”江浔剑一头雾水,“上去看看?去哪儿?”
“江大人请便,不用管我。”藏烨拍了拍江浔剑肩膀,随后便重回楼梯,往寝室而去。
待抵达门前,推门而入,藏烨直直望向床沿,却不见燕淮凌身影。
一怔,他侧头扫视,发现那男人披了一件素色外袍,沉静地立于窗前。
半开的窗外,皓雪翻飞。
注视着对方背影,藏烨有些恍惚——
【大人醒了?】
听到门前响动,燕淮凌疲惫异常地回首。
视线对上藏烨时,他微微一怔,下意识伸手碰了下面庞,意识到那染血面巾不知何时已经被换下。
本以为仅仅是路籍替自己换了间房,却没想到竟碰到藏烨。
自己这张乔鸿之面正完整地暴露在藏烨面前,燕淮凌第一反应便是躲闪,但很快明白将自己送来房间的人很可能便是藏烨,因此遮掩并无意义。
狼狈之相尽展,燕淮凌移开视线,苦笑一声道:“多谢大人救助。”
藏烨直直盯着燕淮凌面庞,道:“燕公子不必客气。”
沉默片刻,燕淮凌倏然想起什么,目色一凛:“大人,路籍如何?”
藏烨稳然道:“在隔壁休息,公子莫慌。”
心下落下一巨石,燕淮凌点了点头,重新将脸转向窗外瑞雪。
启程前,他渴望与藏烨同室,因此人俊美;
剥面前,他渴望与藏烨同室,因心悦此人;
重逢前,他渴望与藏烨同室,因心负屈辱;
现如今,他自知此人对他身份仍有疑虑,却不再愠怒,只知有此人相伴,心静思明,如若归园。
见燕淮凌安静眺望雪意,藏烨缓步迈至对方身侧,视线落在那缓缓飘落,硕大若鹅毛的雪片之上。
就那么观望了一会儿,燕淮凌忍不住伸手向外,任雪片落于掌心,化作清水。
冰意瞬间顺着掌心侵袭而上,燕淮凌收回了手,垂眸望着那掌心一滩慢慢消散的雪水,眸中染了些酸涩。
“燕公子身体可好些?”藏烨见燕淮凌垂了头,开口道。
指尖缓缓摩挲着掌心那一点点消散的水渍,追踪着遍布整个掌心的伤痕,燕淮凌沉默许久道:“托大人的福,并无大碍。”
他不知藏烨对他做了什么,先前暴走的经脉已几乎恢复常序。
回忆起莞陵一卷,燕淮凌记得那卷中似有类似运功调息修复经脉之论,便也了然。
双臂旧伤复发,怕是不能一时半会儿缓过来,但藏烨已替他包扎地十分完好,他也不便再抱怨什么。
屋内有些闷钝,燕淮凌在窗边立了一会儿便缓缓转身,一步一挪地准备往门边去。
见他移步艰难,藏烨伸手架住他肩膀道:“公子要去哪儿?”
“出去看看。”燕淮凌视线始终落在榻室地板上,幽幽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