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可惜,到底还是晚了。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，不单单是宋泽元和于灵兮,还有才刚进到家门的宋修明,以及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宋修齐和宋修轩。

“娘总算说实话了。”早就在预期的事实,宋泽元丝毫没觉得意外，只觉得甚是失望，“当初我自愿前往征兵的时候，娘可不是这样说的。娘应承我，会好好帮我照顾家中妻儿,决计不会让他们受丁点的委屈。”

“老四，我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我也没亏待他们母子，真的。当初修明他亲娘是病死的，可不是我这个当婆婆的苛责了她。这三个小的也白白胖胖的长大了，可别什么事都赖在我这个老婆子的头上。”尽管宋奶奶依旧在辩解，但是很明显，她的语气没有方才那般强势了。

只要仔细听，就能听出她的心虚和理亏。她藏的并不高明，也确实藏不住。

“我娘才不是病死的，我娘是累死的。当初爹爹离家，你根本没有格外照顾我们四房。反之，你每日都逼着我娘下地干活，连我娘怀着三弟的时候也没饶过她。还有家里那么多的活，你从来不使唤其他伯母和婶婶，就逮着我娘一个人欺负。我娘怀着孩子本来就很辛苦，还要挑水做饭，砍柴烧火……她明明就是活活被累死的！”宋奶奶觉得宋修明三兄弟都还小，什么都不记得。可她不知道，宋修明的记忆力超出寻常人的厉害，根本不是她能够想象得到的。

“什么？”于灵兮不敢置信的转过头，看向宋修明。

这是真的？她从来没有询问过宋修明三兄弟的亲娘是怎么过世的，因着不想三个孩子想起来伤心。

如若早知道是这样的缘由，她肯定会更加关心照顾三个孩子。尤其是宋修明，这般痛苦又丁点也不美好的记忆如若不早点走出来，会成为孩子一辈子的阴影的。

深吸一口气，于灵兮已然不想再多看宋家人一眼，只朝着宋修明招了招手：“大崽儿，跟我进书房。我有事要交代你帮忙。”

宋修明抿抿嘴，微红着眼恨恨的瞪了宋奶奶片刻，到底还是乖乖跟着于灵兮走了。

“三崽儿，她，她……”徐小宝愕然的张大了嘴，好半天也没说出话来。

虽然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宋家人，但也没想过宋家人竟然如此的坏。他决定了，他要回去问问他爹，能不能把宋奶奶给抓进大牢关起来！

宋泽元没有拦着于灵兮将宋修明带走。恰恰相反，他很感激于灵兮此时此刻的举动。

想想当初的宋修明年纪才多大，却亲眼目睹了这么残忍的事情，还一直都记在心里，怕是根本不敢忘记，也确实忘不了。

这其中所要承受的压力和痛苦何其的大，即便是宋泽元这个大人，都不一定遭的住。偏偏他的长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痛苦，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可能不心痛？

“娘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？”宋泽元再看向宋奶奶的时候，语气就甚是冷漠了。

被宋修明当面质问了，也揭穿了她一直不敢承认和面对的真相，宋奶奶无疑是抓狂的：“什么要说的？我需要说什么？我又没做错任何事，你冲我喊什么？怎么？我一个当婆婆的还不能使唤自家儿媳妇干点活了？整个宋家村谁家儿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？偏偏就她金贵，干点活就喊累。就她怀了孩子，别人都没生过？老娘当年还一连生了你们五兄弟呢，不也照样下地干活，从来没喊过一声苦、抱怨过一句累？”

站在情理上说，宋奶奶的说辞是站得住脚的。乡下确实很多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。但与此同时，因着过于辛苦和劳累而因此丧命的，也并非没有，而且不在少数。

只不过更多的时候，大家都会归咎于一句“命不好”、“身子骨不好”，便轻描淡写的揭过了。

可事实上呢？但凡不那么辛苦、不那么劳累，明明就可以捡回来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不是吗？

就像宋修明说的，当时他娘怀着孩子，其他几房的儿媳妇却没有。那么宋大嫂她们为何不能多帮忙做点活？哪怕等宋修轩顺利出生，再让宋修明的亲娘加倍补回来，不也可行？

说到底，还是宋奶奶故意欺负人罢了。挑在宋修明亲娘最辛苦、也是最受不得累的时候使唤她干活，何尝是想要照顾她的意思？

这要是换了而今的于灵兮，直接就会跟宋奶奶翻脸，当场撂摊子不干了。可宋修明亲娘是个逆来顺受的柔弱女子，明明承受不住还是咬牙忍着，这才……

“现下的问题是，修明他亲娘到底该不该怀着孩子辛苦的干活吗？难道娘不该扪心自问，修明她亲娘到底是不是被娘这个所谓的亲婆婆给蹉跎而死？她本来就身子骨不好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，娘难道不清楚？还挑水、砍柴！咱们宋家的男人都死绝了吗？非要逼着一个肚子里怀着孩子的女人伺候你们这一大家子，什么脏活累活都推给她一个人干？你们的良心都丝毫不会觉得痛吗？”宋泽元不想听宋奶奶那些似是而非的歪理，也不想继续跟其兜圈子，直接就把宋家所有人都给骂了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