孽徒,放开为师后颈!(129)

作者:乌尔比诺 阅读记录

“封璘——”沧浪咬牙切齿地喊,又改口:“狼崽。”

封璘哈哈一笑,在这一声里倏忽垂首,把先生纳入怀中,浪荡地说:“首辅大人在上,阿璘不敢欺师。”

可他说完就压下了沧浪,博古架在触碰里激烈摇晃,沧浪微微后仰着,无处可扶的手仓促攀住架沿,碰落了兵书,砸在封璘肩头。狼崽根本不在乎这个,他咬着沧浪的舌尖,急于把强撑出来的威严咬碎,要吻得先生眸中含欲,满而将溢地从眼尾渗出一颗泪来。

沧浪阻拦不得,快要陷落之际,封璘却忽然放开了手,手掌贴着脊柱缓慢上移,停在了那朵发烫的秋海棠上,呼吸微促。

“之前先生说带我回乡祭祖,临了却未能成行。常言道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,这次先生便领我给首辅大人敬柱香罢,就当尽了未竞的礼数。”

胡静斋之死,叫作不得善终,身后的灵位也寻不到好木头,只能极尽简朴之能。幸而他的名字隐在袅袅青烟之间,教人无从遐想早已过身的繁华梦,亦难对眼前的荒凉枉生嗟叹。

沧浪与封璘肩挨着肩,端端正正地跪在牌位前,齐齐整整地磕了三个响头。沧浪直起身,有万千实情待坦白,喉中一哽,眼眶蓄着泪,唇角却微微挂了笑。

“我与阿璘,三年前就在了一处。”他在心中默念,忽然地深感愧疚,“千顷曾向老师许诺,等此间事了,便与他断清瓜葛。而今看来怕是不能够了。”

沧浪在烟篆里微侧首,见了封璘俊朗无俦的侧颜,乌密的睫毛翻翘着,每一根都是一道抽象的光芒。他是这般有神,身姿笔挺得像嘉木一样,裁剪掉那些旁逸斜出的杂枝,他终于变成了秋千顷心中的模样。

“老师盼我值太平世,妻贤子孝,此生圆喜。而今看来,前两件怕是都要落空。”江山飘摇,社稷危矣,娶妻生子就更不必说,“我便是搭上全副身家,想娶个皇子进门也是空谈。但好在阿璘不嫌。”

不仅不嫌,封璘甚至还照着成亲时的礼数给胡静斋奉了茶。沧浪没挪开视线,就这么在心里继续说,“命途多蹇,能得这样一个人在身边,可不就是我的此生圆喜吗?”

沧浪满腔思绪随烟飘,良久听封璘在耳边说:“先生再这般盯我,首辅大人该在梦里兴师问罪了。”

沧浪发笑,故意问:“你会怕?”

“自然是怕的,若论规矩,此刻我叫一声‘爹’也不过分。”封璘撑着臂,磕下去,“阿璘早年混账,办过不少糊涂事,您老见谅。”

胡静斋尚在首辅之位时,内阁没少给封璘使绊子,两人水火不容是常态,封璘能做到今日这份上,已是极大的退让。

“胡氏一门,我已叫人暗中护送出京,邕宁长公主身在皇陵,由我在锦衣卫的旧部照看着,暂且无虞。再办完这最后一件事,我对您老便再无亏欠。”

庭院里雨停了,月色迟来。沧浪闻听这话狐疑转首,见封璘同样望着自己。那抽象的光芒就此掩埋在昏黑里,但并不是某种泯灭,封璘就像是飘零已久的倦旅,涉过漫长的夜潮,安憩在无风无波的渡口。

他敛去锋芒,其实是浮舟归渡的心安。

如果没有那一柱迷香的话。

“封璘……”沧浪眼神驳乱,像被激怒的困兽,哑着嗓子喊,“你敢!”

封璘偏头在他耳畔亲了下,如顽童般促狭,“先生跟前,阿璘什么不敢。”

双生情蛊,命结一处。先生不介意陪他赴死,但他更愿意留先生好活。

就好比先生不是藤萝,阿璘却想做那株乔木。

沧浪睡着了,封璘仍不舍得放开。他摩挲着后颈的秋海棠,啄吻犹嫌不足,唇舌的柔软无法阻止烙印在岁月流转里一日日淡去,狼崽留给永恒的注解只能是撕咬。

血色弥散开,封璘抬头有些茫然,不知道还能做什么,从未觉得站起来这般艰难。视线落在牌位上的一刻,目光才重新冷凝起来。

“这回,我真的不欠你什么了。”他笃定地说。

作者有话说:

知道自己写崩了,但没想到会崩成这样。家里狗子生病了,所在省份的疫情防控又一次收紧,我……现在就是再也不想看自己写的东西,每天看着狗狗难受我比狗难受,甚至不知道怎么撑到2022……

第63章 散作千秋无人愁(一)

隆康六年,冬去,春来。

时岁荏苒,有如冰棱凝结过漫长的一冬,逐渐融化成廊下无声流淌的清渠水,濯洗净了四面墙角曾被火烧的痕迹。

沧浪执笔停在半空,无端地有些走神。倏忽间,屋外传来一阵细微声响,像梁燕浮水、白纸染墨,思绪荡开了涟漪。

同类小说推荐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