孽徒,放开为师后颈!(17)

作者:乌尔比诺 阅读记录

谢愔怔了怔。

敢情封璘吊他几日,原来是在这儿等着。迟笑愚见他半晌不答话,笑容渐收,不接那银子只冷酷道:“亡羊补牢,为时未晚。王爷有意给您机会,大人可千万别把路走窄了。”

“人已经打发走了?”

书房。封璘倾身于案前,一袭石青色襕袍愈显气度森然,他提笔画着什么,见人来头也不抬地问。

迟笑愚答是,又道:“都按照您的吩咐说了,看轿子离开的方向不是回衙署,应当是去了谢府私库。”

封璘颔首道:“话既已点透,要不要做个明白人,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。”

“可是,”迟笑愚憋着一肚子不解,“姓冯的不是已经捱不住死了吗,您为何要末将谎称他仍在受审?”

“笨死了。”

临窗驯怀缨的沧浪移开顶在狼头上的《晏史》,看着那大家伙卸了劲,幼崽似的垂头委屈不已。心一软,瞬间从严师变慈父,叹着气搓了把狼脑袋。

转手又在《晏史》之上架了本《庆元广记》。

“兵不厌诈,不止在阵前,朝堂纷争更是如此。”他拍拍掌走到案前,“只有在虚实相生间让谢愔摸不清王爷的筹码,才好教他自乱了阵脚,将这些年私吞的军饷一点一点吐出来。此其一。”

沧浪随意翻动案角邸报,上头一笔一笔记着的,是冯主簿死前交代的衙署七年间贪污的具体数额。

封璘看见了也不阻拦。

“其二,”他转向封璘,气质幡然一变,神色间透着洞察秋毫的了然:“我猜王爷还想趁这个机会,牵出贪墨案真正的幕后主使。”

迟笑愚在旁看傻了眼。

若非知道王爷在香料中动的手脚,他几乎以为沧浪已经恢复了记忆,又回到当年那个经天纬地、挥斥方遒的太傅大人。

笔锋微滞,淡淡的墨渍在画面洇染开,封璘不动声色:“沧浪知我。”

“只是要引蛇出洞,动静自然越大越好。笔。”他自然地向封璘摊开手,耳提面命的样子当真像极了先生训话。

封璘的眼神一瞬里起了变化,似有眷恋又似隐忧,静默片刻,双手托着递过那支紫毫小管。

沧浪大笔一挥,在数额上略作改动,须臾露齿一笑:“我倒想瞧瞧,谢愔背后的人知道他这般阳奉阴违,还稀不稀得再冒险捞他。”

后来迟笑愚去时偷摸瞧了一眼:好家伙,下手也忒狠了。把差价抬这么高,幕后主使漫说救人,怕是掐死谢愔的心都有了。

不过转念一想,先生的这招离间计使得恰如其分,惟有内部失偕,这条存在数年的贪污链才能彻底被撼动。

高,实在是高!

蒙迟副将盛赞的高人本人,此刻浑无崖岸自高的觉悟。

“杨大智近来伤势如何?”沧浪斜身趴在案沿,单手支颐问。

封璘回答:“尚未好全。”

“你胡扯,”沧浪不豫,直起身说:“又不是王八蜕壳,用得这么久!”

封璘八风不动,继续在纸上描画什么,“先生,谨言慎行。”

沧浪软下声:“我只是想当面谢他救命之恩。”

“不必,”封璘终于搁了笔,面无表情地看向他:“先生为我内宅人,要谢也是本王亲自去谢。”

这家伙软硬不吃的样子惹恼了沧浪,他随手抄起本书砸过去,不出所料地被半道截住,转眼身子一轻,案上文牍拂落在地。

沧浪被压制了。

封璘腾出一只手,捏了捏他脸颊,似无可奈何地叹说:“先生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。”

入夜时分水汽氤氲,随着封璘的手势变化,沧浪一双桃花眼里起了雾,渐渐挑着点不可言传的诱惑。

当年名动天下的秋太傅除了才学外,便是一副好容貌最令人称道,尤其是这双眼睛。封璘曾经最乐于做的事,便是从这双眼中找寻自己的影子。

传道授业时;

共渡一舟时;

割袍断义时;

意乱情迷时。

他见证了这双眼里的少年从乖戾到温顺,再到后来报复式的渴望占有。直到现在,他透过一汪秋水窥见了自己脸上的迷恋与害怕失去。封璘惊异地找到某种溺水的感觉,这种溺,也是耽溺的溺。

“别这么看我,”良久,封璘哑着嗓子说,“本王不吃这套。”

沧浪豁出去了,他仰高下巴,微微眯着眸问:“王爷吃哪套?”

鼻息相闻,封璘喉头的涩滞感愈发明显。在唇即将交碰的瞬间,他猛然将人翻过去,獠牙不再藏锋敛锷,照着曾经留下印记的地方咬下去。

“你疯了?!”沧浪痛得嘶声,反手只勾住封腰边沿,用力一拉,反倒把人更带近自己。

两人便就这般严丝合缝地交叠在一起,激烈的啮咬从后颈游走到发梢、耳垂。封璘口齿间含着淡淡的血腥味,像是狼崽标记过领地还要反复确认一样,他贴在沧浪耳边意味不明地喃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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