孽徒,放开为师后颈!(24)

作者:乌尔比诺 阅读记录

封璘将酒杯原封不动地还到托盘上,稍微用点力,奉酒的小僮臂都软了。

“桑大人与我相交多年,该知道,本王向来不吃罚酒。”

空气像是上了冻。在座的都是经南闯北的货商,惯会看眼色行事,见状,便有人举杯道:“我等同敬殿下一杯。”

封璘看都不看那人一眼,只觉得聒噪。

桑籍把杯子攥得紧些,忽又缓缓松开,会意似的指着他道:“你啊你,还跟当年一样,是个刺儿头。”

两人相视而笑,紧张的氛围犹如冰雪般消融。

桑籍坐回席间,揽过身旁奉酒小僮,团着白玉似的一双手随意狎昵:“说吧,冯喟的事要怎么才能揭过去。”

封璘跟着入座,龙纹随动作杀出股矜傲之气,一扫席间靡靡风流。他不饮酒,也不动筷,只顾盯着奉酒小僮的脚腕看得出神。

脚腕上系着铃铛,动一动便作泠泠脆响。封璘跑神了,想到他已为先生打过一条链子,若再坠上这么一颗铃铛,晃起身来一定好听。

桑籍却会错了意。

在他的授意下,那粉面玉致的小僮膝行到跟前,怯生生地搭上封璘肩头:“奴为王爷篦发。”

先生曾经为他篦发,文人拈墨的手做起这些却异常笨拙,不时牵起一阵细痛。封璘也不躲,蹲身一眼不错地盯着他。先生的脖颈好看,日头下近乎脂玉般剔透,狼崽说不清在哪个时刻,因为好奇而萌生了撕咬的想法。

指尖甫一触及玛瑙珠串,封璘猛地抬袖,把那小僮唬了一跳,惶惶跌坐在地。

“桑大人,凭你我之间的交情,何必用这些虚招。”封璘挥完袖又屈起一条腿,坐姿散漫,“本王只想向兵部要几个人而已。”

桑籍皱眉:“什么人?”

封璘道:“上回在码头闹事的那群兵役,不是还关在兵部大牢么?”

桑籍都快忘了这茬。

在夔川渡口时,冯喟本想趁乱杀了兖王,再嫁祸给谢愔,这样谁也不会再往深了追究,至少能保全他的旧主。可是万万没想到,那些军役得知真相后竟然群起而攻之,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。

桑籍怨不着旁人,为了泄恨,审也不审就将那些人一股脑关进大牢。

“你要那些大兵做什么?”

封璘耸了耸肩,道:“皇上命我加紧整修炮楼,可又不说拨银子下来,没人没钱,我总不能平地高楼。工部那群废物点心没得就爱哭穷,我懒怠与他们费口沫,只好盼桑兄救我。”

一句“桑兄”好像叫散了诸般芥蒂,桑籍眉间松动,微笑着道:“原来是为这事,好说。便是兄弟我做不了主,不是还有高阁老。”

他提壶再斟酒,“当年松江府诗案,你替他老人家除了心腹大患,这点薄面总归要给的。”

谁也不见百尺烽何时脱手,只知道锐芒在灯火煌煌里丝毫不逊色。小僮将要伸向封璘颈侧的手像被蝎子蛰了一样,猝然回缩,暗器擦过皮肉的冰冷触感瞬间激起一阵战栗,小僮趴倒在封璘脚边,泣声瑟缩。

刚才的某一瞬间,封璘认真想砍了那只屡番僭越的手。但后来,他只是捡起滚落脚边的铃铛,漠然起身向船舱外走去。

狼崽叼给先生的东西,从不染指血秽污浊。

待宾客散尽,一人来到桑籍身边,正是方才试图解围的货商。

他对桑籍道:“时隔多年,又有人重提加固海防一事,这位小殿下的心思,真是叫人难以捉摸。”

桑籍说:“养不熟的狗东西。要不是阁老在朝中对他仍有借重,本官何必同他虚与委蛇。”

货商道:“整修炮楼的折子已经批了,皇上明令大人从旁协助。这时候您当忍则忍,抗旨不遵的罪名咱们谁也担不起。”

手摸腻了,桑籍厌烦地推开怀中小僮,看似醉得不省人事,眼神却清醒。

“别忘了本官这趟来,查的就是闽州烂账。三地没钱,光知道同本官要人顶个屁用。”他吩咐货商:“你去,叫人理了各州账目连夜送到行馆,一字别动,让兖王殿下看看,闵州穷到这份上,哪来的余钱供他修炮楼。”

*

封璘从没有这般想念过那节脖颈,迫切地,铃铛在掌中攥得很烫。

狼崽的心爱攒不住,一如强烈的占有冲动。他现在就想为那人挂上铃铛,听铃声与喘息交织在一起,然后留下自己的味道。

房中静悄悄的,沧浪在沐浴,只有火盆还热着。

先生畏寒,行馆入了秋便开始用炭,封璘眼尖,一下子瞧见焦炭间没烧完的纸屑。

他转头去看案上快翻到头的当朝传记,其中一两页被人齐根裁剪,动作很小心,几乎没留下什么破绽。

要不是封璘对那几张纸的内容谙熟于心,此刻只怕也难察觉到异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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