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真界为何如此有病(41)

再这样下去,新房定会塌掉。

白妙言下意识抬手反抗,以灵力稳住摇摇欲坠的房梁,可那刀光愈盛、门窗愈颤,她脑中的剧痛愈是难以忍受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而出。

屋外的长刀嗡然一震,木窗如镜片碎开。

她有可靠的父亲,无话不谈的密友,真心敬重的长辈……

可细细想来,为何临近新婚大喜之日,她却从未见过其中任何一个人呢?

采朱与青碧从小陪她长大,三人一起逛花灯听曲子,悄悄谈论近日所看的话本子。

采朱想要觅得一位英俊潇洒的如意郎君,声称日后一定要请大家吃喜糖;青碧习惯板着脸,一本正经告诉她,待在小姐身边就很开心。

当白妙言想起她们,却是两张被鲜血浸湿的脸。

青碧以血肉之躯作为代价,拼命护着她逃出婚房,采朱独自拦下杀气腾腾的妖邪,临别前一把抹掉眼泪告诉她:“我不想嫁人啦,其实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也很好。”

一定是假的。

她那样深切地爱着江承宇,他怎会——

这些记忆遥远又模糊,她感到茫然无措,骇然后退一步,在白粼粼的刀光里,却想起更多。

厨娘为保护孩子,被一爪刺穿心脏;兄长拔剑而出,身形被数十只怪物须臾吞没;空气里弥漫着血与火的味道,那么多人在哭在跑,那么多妖邪放声大笑。

最后是前院。

爹爹与群妖对峙多时,周身鲜血淋漓,几乎拿不动手中长刀。她哭着上前,却只得到匆匆一瞥的目光。

男人双目猩红,如山的脊梁高大宽阔、宁折不弯,宛如修罗杀神,令见者胆寒。

看向她时,却是无比清澈温柔的眼神。

“妙言,”爹爹说,“别哭。”

她曾经真的很喜欢江承宇。

世上不会有谁比他更懂白妙言的心事,也不会有谁比他更明白,怎样才能使她开心。

那时她像小兽一般依恋在他身边,每日祈祷一生一世,可当记忆逐渐清晰,江承宇的面孔反而变得不那么深刻。

新房剧震,不知从哪里传来碎裂般的咔擦响音,好似铁链断开。

她记起来了。

比起他,还有更值得被她铭记的事情。

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正午,她与爹爹一并走在庭院长廊上。

那天日光正盛,屋顶有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猫。父亲打开紧锁的房门时,她惊叹上前。

“这便是我白氏一族自古传下来的宝刀。”

那时候的父亲尚未满身血污,他拥有一双深邃却温和的眼睛,看上去又高又凶,其实最爱笑着哄人:“想拿着它降妖除魔吗?”

她高兴咧嘴,满目憧憬:“想!”

男人轻笑:“它继承无数先辈的意志,总有一天会传到你手里。”

她好奇道:“可爹爹用得很顺手呀,一直用下去不好吗?”

“爹爹总有老了的时候,除魔之路道阻且长,不知何夕便要分离。妙言,莫要恐惧别离。”

父亲看着她的眼睛:“无论身处何地,身为白氏传人,不要遗忘今时今日的本心,也不要忘了……这把刀的名字。”

刀的名字。

脑海中疼痛难忍,如有小刀在不断切割血肉。白妙言捂紧太阳穴,眼中湿润一片,似血似泪。

她听见女孩说:“我怎会忘呢。”

对啊,她怎会忘呢。

咔擦。

记忆源源不断汇入的间隙,耳边传来轰然一响。

婚房刹那之间烟消云散,放眼望去,四周皆是茫茫白烟。

此地不似真实,更像某人的识海。

方才那婚房……莫非只是一道妄念么?

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,白妙言骇然转身,见到一个面目模糊的说书人。

“公子为报灭族之仇,在大婚当日引群妖进犯。小姐哪会知晓此事,可怜毫无防备,被屠了满门。”

说书人一拍惊堂木:“然而即便隔着世仇,公子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小姐。他为她寻遍千山、踏过九州,蹉跎一年又一年,忍受无尽苦难,嘿,最后还真就找到法子,要与小姐成婚了!”

她默然不语,听那人继续道:“这也算是苦尽甘来,天定姻缘。”

“你觉得这出苦尽甘来的戏码如何?”

说书人嗓音落下,另一道陌生的女音接踵而来。

白妙言速速回头。

来者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,瓜子脸,鹿儿眼,偏生眼尾勾出了点儿狐狸般的弧。

与白妙言对视的一刹,姑娘露出和善微笑:“白小姐,我叫谢星摇。”

白妙言蹙眉:“你如何认得我?这是何处?”
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

谢星摇上前一步:“白小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——你如何看待这个故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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