销魂(11)

他们之前在终年大雪的冬洲应敌,天寒地冻的,军队里人手一双手笼子。

家里有人牵挂,妻女心思巧点的,知道普通的火尉手套就是个厚点的棉布套,手指也伸展不开,还会有人特意比着手指形状,留出五指的地方,好方便做事。

宁时亭的手笼子是请专人织造的,材料是洛水源的薄雾,极薄,近乎无色,戴在五指上能形成一层固定的水膜。别人用手套是保暖,他用手套是为了不伤人。

他蹲下来,声音中掩藏着一点笑意。“乖,我不伤你。”

银狼离他二三尺之隔。

他不动,小银狼也不动,尾巴依然高高竖起。等到银狼从愤怒和惊惧中恢复之后,它慢慢冷静了下来,也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昨天晚上见过的,没什么危害性。

银狼慢慢地走过来,围着宁时亭绕了一个圈儿,然后伸出鼻子嗅了嗅他。

宁时亭在它停滞在自己面前的时候,伸手飞快地在银狼毛茸茸的脑袋上捋了一把。

很谨慎的,只摸一下,又迅速收回。

银狼对这样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反应,只是抬起苍色的眼睛瞅了瞅他。

宁时亭额上的珠玉晃来晃去的,在这小畜生眼里约莫觉得有点好玩,于是伸爪子要往他脸上摁。

宁时亭伸出袖子挡住,偏头笑,很认真地告诉它:“别碰我,我身上有毒的。你要是喜欢,这个送给你玩。”

银狼似乎是听懂了,不再用爪子扑他,又将毛茸茸的前爪收了回去,乖乖蹲了下来,眼含期待地望着他。

宁时亭还真就偏头,伸手将勾在发间的珠玉纱罩取了下来,丢给了银狼。

银狼找到了这个亮闪闪、会晃来晃去的玩具,尾巴摇了起来,迅速叼起来跑走了。

宁时亭还蹲在那里。

听书这回看清楚了,宁时亭是在笑,很温柔的那种笑。

他应该很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动物吧?

听书看着银狼迅速窜进府内,问他:“那公子,现在要怎么办呐?世子不收,这么珍贵的药材放在这里,怕是要被路边精怪鬼魂捡走,这样就不好了。”

“先回去吧,下午我再过来一次。”

宁时亭站起来,拍了拍衣摆上沾染的灰尘。

那两名侍卫已经各自回位。

有宁时亭在这里,二人都站得十分笔直,目不斜视,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。

顾斐音这次写过来的信中,嘱咐他要迅速在西洲站稳脚跟。

晴王常年在外征战,不理事,平常在这里管事的,实际上已经不是晴王府的人,而是五年前仙帝派下的一个亲信。

这名亲信是当今天妃的某个亲戚,在这里任职当仙长里正,做事无功无过。现在风头四起,明里暗里都知道晴王想要代政,这位仙长却是铁了心不站晴王一派。

也因为这个理由,顾斐音嘱咐宁时亭:“此人可以拉拢,如若不成,杀之即可,勿留活口,以绝后患。”

信件收尾,是用丹墨另外起的一行:“近日想你,你不在身边,惶惶不安。阿宁吾爱,万自珍重。”

听书扒在宁时亭肩头看他回信,就是简短的一个字:“知。”

他当宁时亭害羞——晴王末尾写的那段话,看得他都脸红,可是宁时亭却好像不为所动。

“公子也忒冷淡了,晴王殿下说想你想得紧呢。”听书说。

而宁时亭却没回答他的话,他低头,视线扫过薄薄的信纸,也没在末尾的地方多停留片刻。

“这封信里,只言片语都未提到世子。”他轻轻说。

听书听他这么一说,也是一愣。

世子不讨人喜爱、不受宠,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。

凡间都有说,皇家人是无情人,而仙洲对权力的争斗、资源的掠夺、对继承人的严格甄选,都只会比凡间更厉害。

世子十岁起就成了一个废人,这是不争的事实。

顾斐音那样的人,大约也不会多在这个儿子身上花费多少心力。晴王杀伐果断、冷酷执着,也才因此让数不清的外族妖魔鬼怪数年来不敢踏入仙界半步。

这种事情,谁又说得清呢?

窗外日头慢慢西推,宁时亭放下纸笔,告诉听书:“我再去世子那儿一趟,你不用跟了。替我出门寻访一下西洲的香料铺,再问一问晴王殿下信中说的仙长一家,快去快回,路上小心。”

听书说了好,把药包递给他,这就迅速出门了。

宁时亭随后也走出门去,召来仙鹤往世子府走去。

晚来有清风,徐徐扫过面颊,宁时亭伸手一摸,才发觉前额一片空空荡荡。

这才想起来,那么珍贵精致的东西丢给了狼崽子玩。

刚到院门外,宁时亭就愣了一下,然后拔腿往里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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