销魂(2)

见他不动,那声音最终变成了暴喝。

“喝了它!”

下巴被掐住,硬生生灌入冰凉的烈酒,疼痛几乎瞬间将宁时亭的胸腔生生撕裂。

然而男人的声音和气息,也在此刻终止——一支金色的羽箭,在这一刹那贯穿了他的咽喉。

那一刹那巨大的贯穿力,甚至直接将他整个人往后生生拖了半尺!

血液喷涌而出,男人连遗言都没说出口,就这么死了。

宁时亭微微睁大眼睛。

他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事件震慑,却在听见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,疯了似地爬过去,嘶声喊道:“不是你的,不是你的,我把命还给你,你不捡我回去,我五岁的时候就死在鲛人海岸边,你醒来,我把命还给你!”

二十二年。

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?

漂亮温软的脸颊沾了血色,指甲嵌入骨肉,生生剥离。

他浑身发着抖,恶毒的恨意姗姗来迟,在此刻才疯狂地倾泻而出。

他怎么能和他一起死?

他凭什么和他一起死!

身后脚步声响起。

一个人将他往后拖,死死地摁进了怀里。

“宁时亭。”

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
他睁大眼睛去看他,可是他眼前已经黑了下去,再也看不清东西。

血液在脑中冲撞,耳边嗡嗡蜂鸣。

从少年到青年,顾听霜对他说话时,永远是这样的口吻。

轻慢、恶劣,带着少年独有的骄傲与阴戾,只是这个时候语气沉了许多。

他和他不怎么熟悉。

初入王府时,宁时亭十七岁,顾听霜十四。

当天晚上,顾听霜把他赶出了新房,因为那是他母亲曾经住的地方。

后来,两个人一个屋檐下相处,彼此井水不犯河水,就这么平静地过了好几年。

顾听霜总是沉默的,冰冷的。是一个在黑暗的角落,扶着轮椅,腰背笔挺的阴鸷少年。

偶尔他视线和他对上,顾听霜总是会将脸别到一边。

再后来,宁时亭离开仙洲。关于他的印象,也只有周围官员的偶尔提及——“世子勉强能走动了”、“世子搬出了王府”……

世子已经长大成人。

他看不见,可是依然感受到了这股气息,认出了是他。

顾听霜半跪在地上,抱着他。

昔日瘦削的少年已经变得充满力量,锐利的眼垂下去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他没说话,他就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。

“宁时亭。”

“你冷不冷啊。”

毒侵蚀着他的神志,生息在一点一点地消失、流走。

顾听霜说:“你真可怜,快死了,还贪这点热气。我父亲他从来没牵过你的手吗?”

他这样说着,可是抱着他的臂膊很用力。用力到微微有些发抖。

这样挤着抱着,还是很温暖。

“你看看我,你看不见了吗?”

一声又一声,如同钝刀子切割。

是恨吗?他还以为他夺走了他母亲的宠爱,扰乱了他的家庭;还是恨他作为一个外人恬不知耻地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?

恨他,闯进他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年月,以此觉得羞耻吗?

尽管只有他知道那是假的,但他的的确确破坏了顾听霜的安稳年月,挤占了晴王府的一角,闯进了他封闭起来的独处时光。

他的嘴唇动了动,但是喉咙也像是被冰冻住了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穷尽他的力气,这个梦再重来千百次,他依然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。

顾听霜跪在地上,死死地将他抱在怀里。

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。

直至怀里人身体渐渐凉下去,一声压抑的低泣才猛然从喉间漏出。

“你看……看看我啊。”

最后一点意识随着这句话消散,金玉殿堂轰然坠毁,天空颤抖着,青烟在刹那间腾跃起,火光呈现灭顶之势。他短暂的一生次第浮现,那些他熟悉或不熟悉的音容笑貌,恩师凝重的面颊,边关雪原上的风声……都在化作了强大的鬼手,将他拖进了无边地狱。

第2章

仙洲八千零一界,宁时亭十七岁。

晴王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。细雨微风,仙童排成两列等在院前,人人手里都撑着一把纸伞,为进府的人撑出一条干爽的路来。

“都仔细点,公子不喜欢别人碰他。洗漱用具、里外出行,都要用专用的器具;王爷也说了,公子是恩公,以后在府里掌事的。懂了吗?”

说话的是个小仙童。

男孩子,皮肤白润,长得很秀气。一身墨绿色的仙袍裹得层层叠叠,一丝不苟,就和他这个人一样。年龄小,却透出一种带着稚气的一丝不苟来,动辄还会瞪圆眼睛瞪人家。

告诫过家仆之后,听书才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银丝手帕,叠成长方块儿,郑重地搭在手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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