囚春光(24)

知州正在外头等着,林氏也不敢说太多耽误了,惹恼了知州吃亏的只会是云莺。

云莺跪地俯身叩首,“拜别义母!”

她知晓,义母已经为她操心过了,这个局面,非义母所能改变。

林氏扶起她,“好孩子,快些去吧,莫要惹恼了大人,你的包袱,我一会便让人送去知州府。”

云莺缓缓往外走,与此同时,云柔也被王家的人拽起,拖着往外走,云柔不肯,呜咽的叫着,却被人堵住了嘴。

云莺走到汤知州前屈膝行礼,汤知州上下打量着她,发觉她装扮的比前两次都美,眼眸含水,杏脸桃腮,柳腰款款,这才有点扬州第一美人的风采,满意于她的识趣,原先还打算吩咐人给她梳妆,现下倒是不必了。

“上轿吧。”

“是。”云莺颔首,走到轿子前,往前边看了一眼,正好对上云柔的视线,她正被王家的人塞入轿中,只一眼,云莺便察觉到了云柔眼中透骨的恨意,仿佛云柔的一切遭遇都是她造成的一般。

云柔垂眸弯腰坐入轿中,云柔恨她,可她恨谁呢?

轿子微晃,云莺手中的绣帕已皱巴巴的不成样了,原来,她也是会怕的,是啊,她怕极了,前途未卜的恐惧席卷全身,可她却要咬牙坚持,连云柔那般歇斯底里的发泄她也不行。

她深呼吸,平息起伏的胸口,周遭从嘈杂归于寂静,大约行了有半个时辰,轿子才停下。

轿门被掀开一角,有视线传入,她怯生生的垂眸,不敢抬头,也不敢下轿,她晓得高门大户里头规矩森严,兴许只是一个眼神便丢了命。

轿门很快被放下,轿子复又抬了起来。

“汤大人,接下来就交给我,若是主子瞧得上,自然会记得大人的好处。”方定着实松了口气,汤吉若是再不能将云莺姑娘送来,他便想把汤吉摁在墙上揍了,真是心累。

“好好,多谢将军美言,下官感激不尽。”汤吉看方定收下了,这几日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了,可算是送对了人!

也真是的,有什么话不能直说,非得让人猜来猜去,绕了几个弯,不过汤吉也只敢在心里抱怨,对着方定还是一脸谄媚的笑。

云莺的红唇紧紧地抿着,羽睫不安的眨呀眨,心口扑通扑通的,果真被她猜对了,汤知州买下她,不是为了自己享用,而是送给权贵。

将军,又是将军,这又是哪个将军?听着汤知州的语气,这个将军还不是最终的主子,一个可以使唤将军的主子,权势得有多大啊?

最终轿子停下,一声清越的嗓音传来,“云莺姑娘,请下轿吧。”

云莺深吸一口气,平复着心情,徐徐下轿,始终微微垂首低眉,不敢逾越一分,只隐约的,她又闻到了落苏草的气息,像是面前这个男子身上的。

方定打量了她一眼,螓首蛾眉,肤如凝脂,身量窈窕,比向来以容貌自傲的敏安县主还要美上三分,这般女子,难怪王爷日思夜想。

他也不敢多看,将人迎进了书房,“云莺姑娘里面请,我家主子外出未归,请略坐坐。”

云莺进入屋子,闻到一阵幽幽墨香,是徽州府所产的徽墨,价格昂贵,上等墨一条不下百金,每年产出极少,往往都是贡品,能用得起贡品的,必然是备受皇恩之人。

为了让她们长见识,义母曾高价购得一小块徽墨,香气悠远,经久不散。

“请坐,约莫还需姑娘等上个把时辰。”今日王爷出去查访私盐案,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。

云莺怯生生的瞧了一眼方定,微微屈膝,“多谢将军。”

方定连忙让了半步,照自家主子这个架势,搞不好这位就是未来主母,虽说身世低了些,可看主子的脾性,身世不是问题。

“姑娘不必客气,我叫方定,有事唤我就成。”

“是。”云莺不敢托大,只站着,等方定离开,才在就近的一个紫檀木描漆圆凳上坐了半边,脊背挺直,双手藏在宽袖之下,双腿并拢,在绣鞋中的双足焦虑的紧了紧。

回想方才那位少年的话,方定,好耳熟的名字。

起初她一直低着头,后边察觉屋内只她一人,且外边十分安静,能听到鸟雀在树上的叽喳声,她才徐徐抬头,小幅度的打量了一下室内。

这是一个极大的书房,小到墙角唾壶大到墙面屋顶,无一不是精致绝伦,彰显着主人的地位。

她的身侧是一张紫檀木雕狮纹圆桌,不远处是一座精美富丽的紫檀木仿竹节雕飞禽纹多宝格,上头摆着的是连云莺听也不曾听过的宝物,看花了眼,斜对面是一张红木雕三多纹翘头案,案上摆着一盏琉璃灯,在屋内都流光溢彩,足以想象在烈日下是何等精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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