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拭眉的话还没有说完：“是拭眉任性，若早知道是张夫人做的，求父亲做主便罢了，哪怕让我跪上三天三夜哀求，我也不至于告上大理寺来。这件事，我在此向父亲赔不是，是女儿让您丢脸了！”

她转身，朝柳赋昀盈盈拜倒施了一礼。

并没有求得柳赋昀谅解的打算，她又继续道：“虽说那些东西是我母亲撒手人寰后遗留下来的，是我外祖家给她的嫁妆，但夫人是我继母，以前这些嫁妆也都是在夫人手中掌管。”

公堂之上只有她的淡然音调：“多年来，夫人肯定对这些嫁妆了如指掌，想必是近段时日有需要用到某些东西的地方，自然而然就派人去取了。本是一家人，拿自己家的东西也没有不对。”

她又转身面对张夫人，道：“是拭眉小题大做、气量狭小，母亲的嫁妆多年来消耗，如今也就只剩下六七成，多几件少几件的，本来也没什么差别。可我竟容不得夫人取走，拭眉在这里给夫人赔个不是！”

说完，又朝张夫人施了一礼。

她这一手，将礼数做了个十足，把自己放到了最低下的位置，但实际上——

却把张夫人推到了千夫所指的高度！

充分运用了语言艺术，诱导技巧。

字字句句都是检讨自己不应该，是自己的错，但其中的某些不经意的言辞，却在对众人说出一个事实！

譬如：“如意夫人的嫁妆先前归张夫人管”、“张夫人平时没少动用那些财物，只剩六七成”、“张夫人在动用了前房夫人的遗物后，竟还不知满足，嫁妆转移到柳拭眉手里后，张夫人还要偷”！

这样的信息在围观群众的眼里，可就真的是十恶不赦了！

“柳大小姐都被欺负成这样了，为何还要向相爷和夫人赔罪啊？”

“如此说来，我敢断定，上元节那晚发生的事，是被张夫人所害！”

如此，云云。

柳赋昀脸色阴沉得不行，张夫人更是脱口怒骂：“柳拭眉，你再胡说八道一个试试！”

第156章 他眼底里的惊怒

这一句，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！

“张夫人还在威胁柳大小姐！”

“你们难道忘了吗？柳大小姐先前在外祖家住了一个月，就是因为相爷将她打了个半死！可见她在相府过的日子是举步维艰啊！”

“……”

群起而攻之！

张夫人慌了乱了！

饶是柳赋昀堂堂一朝丞相，端的是脑力心计都有，面对这等有人刻意披马甲带节奏的群嘲，他竟然也深感无力！

他上前一步，道：“拭眉，你若对为父有什么不满，尽管冲着为父来，不必为难你的继母！她可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，但毕竟也算持家有方，为柳家付出心力多年。”

这话也是得体，一个丞相的危机公关能耐摆在这里。

可——

他面前摆着的，毕竟是柳拭眉将一切都算计好了的路！

“是，父亲教训的是。”柳拭眉大大方方地接受了相爷的训斥。

她转过身去面对王岚，撩开裙摆跪下，话语铿锵有力：“拭眉斗胆，一切过错源自于我，我千不该万不该一纸状词呈到了大理寺！是我之过，我愿意接受大人的惩处，撤下告诉，不再追究财物失窃一事！”

她这么一说，引发了更激烈的议论声！

“什么，柳大小姐这是疯了么！”

“天啊，她是害怕回去后相爷更加为难她吧？毕竟就算再不好，以后也是娘家啊！”

“……”

王岚也是皱眉，不解地问：“柳拭眉，你可知道，大理寺断案、告了状之后要撤下状词，是要受三十大板的惩处！”

“拭眉以前不知，但现在知道了。”柳拭眉垂着头，道：“拭眉愿意接受三十大板的惩处，以求大人放过夫人。无论如何，她也是一品诰命丞相夫人，也是我柳家的体面。我如今尚未出阁依旧是柳家人，是我的错，就应当承认，是我丢了柳家的颜面，便让我来接受惩处吧！”

这番话说出来，刚刚还在议论纷纷的声音立时销声匿迹！

没有人再说话，全都震惊地看着柳拭眉！

动作更大的是皇甫令尧，他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，目光如电一般，倏地朝柳拭眉身上打过去，一双亮得堪比日月星辰的眸子，装满了震惊、不可思议，或者说……

还有愤怒！

他哪里还管不让他说话的说法，三两步朝柳拭眉这边冲了过来，道：“不准！媳妇儿，你又没有错！明明是他们对你不好，就让这个老女人去蹲大牢好了，你干嘛要接受惩罚！这样做你要挨打的，我不准！”

柳拭眉抬起头来，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傻狗子，他那一脸的恨不能把她立刻抱走的神情，看上去全然都是对她的关心和心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