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街123号(17)
可第一个条件,就不是妖王能办得到的。即使,小小的金凤蝶啰里啰唆,把那人描述了一遍又一遍。
妖王仍两眼一抹黑:“不行。”
“堂堂妖王,说话不算话。”
无端指控,令妖王十分生气,一掌扬起厚重的尘土,将她掩埋。
“若是你能活过这个冬天,三个条件无论是何,本王全部替你办到。”
“若是办不到?”细弱得如同蚊鸣。
“悉听尊便。”
拂袖离去,妖王只是不愿才得自由就被要挟,哪怕一只小小的金凤蝶。
***
蝴蝶的寿命说难听的,不过刹那。
被困玉清之后,妖王成天琢磨着如何逃离,哪还记得曾经允诺的事。再后来遇到了那只狐媚……
往事不堪回首,却道世事无常。
“纪先生,可还认得带您走出奈何的金凤蝶?”
似玉的样貌脂粉薄施,白皙的手腕翡翠见绿,黑底金绣的旗袍好一幅花样般的年华。三月蒙蒙细雨中,胡夫人打着一柄油纸伞,微微浅笑。
“不会吧。”
那便是纪拈第一次见到胡夫人真正的模样。
赞叹她的转变,更感慨,她居然能够抗拒束缚在蝴蝶身上的命运,完成了蜕变。
“我的第一个条件从未改变,请您说到做到。”
替她寻那轮回几世的爱恋之人。
薄雾散去,前世池中那名男子辞官隐居,一心研究道学;挥散今生池上的烟雨,九霄云外紫金阙前,男子身穿道袍正给一众小仙子讲述道学。
来世池的彻骨风雪下,独留悲伤的女子缠绵病榻,抑郁而终。
“抱歉,寻不到那人。”
“纪先生,你答应我的!”
“对,是我亲口答应的,所以,悉听尊便。”
这个世间战火纷乱民不聊生,纪拈见了太多枉死的冤魂。他们不求下一世是否生在富贵人家,或是享乐荣华;他们只求他,若是能让天上的神仙听见,这一世百姓的疾苦能否结束在这一世?
下一世的繁荣,留给他们的子嗣。
来世池的池水无波无澜千百年,在太阳东升的一刻,翻滚沸腾。风雪被驱散,枉死的冤魂前赴后继。
却在跳入来世池前,慢下了脚步,他们想再看一眼曾经的家园,即使它已破损不堪。
他掬起一捧池水,温暖得令人动容。
日落西山时,来世池又被冰雪覆盖,寒风刺骨,牢不可破。
“国破山河在,城春草木深。”年老的诗人满怀忧伤离开了故土,他纪拈离不了玉清。
这一次,他不愿离开。
纪拈决定,天下不安,玉清不开。
胡夫人的出现因着三个条件,他不得拒绝,但不许她踏入玉清一步。
“悉听尊便的是我纪拈,玉清乃仙人所留,由不得胡来。”
她说,第一个条件可以换,只需让她舀一勺玉清池的水。听说玉清池水蚀骨,她想看一看,妖王的皮肉下是不是铁硬的心肠。
恨意决绝难消除,铁硬心肠的妖王挥刀割下左臂的一块肉。
“金凤蝶,别再寻他了。汝之蜜糖,或对他而言,只是毒/药。”
“休想!”女子犹如风雨中飘摇的浮萍,“今生今世来生来世,若是永生永世都寻不到他,我便要你妖王刮骨削肉,每一天都感受我曾遭受的,生不如死!”
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***
梁祝化蝶的开篇,是一段情愫渐生,儿女情长的甜蜜。
胡夫人的蜕变,却是生不如死的选择。每过十日旧肤换新颜,一夕黄泉路,一朝新生,身而为蝶的厄运渗入骨髓、魂魄。
所以,她也曾恨妖王硬闯奈何,如果不是他,或许她还能再见孟婆一面。
至少,一碗孟婆汤了却今世。
在某一夜痛苦得想死的时候,胡夫人见到了孟婆——即使那个女学生竭力否认,她认得黑框眼镜后的那双眼眸,一黑一灰,属于孟婆的异瞳。
女学生刚下晚课,赶着回城西的孤儿院,抄小道是临时起的意。
“孟婆,你是孟婆!”
阴暗的巷脚,无论女学生如何解释,她都认定了那双眼眸。
“小姐,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?”大半夜被陌生人缠上,若不是看在她约莫与自己同龄,女学生早撒腿跑了,而不是耐着性子问她,“需要送你去医院吗?”
“呵,你把我当疯子?”医院,胡夫人深觉痛恶的地方,“我没病,有病的是你们!”每个像今天一样的夜晚,房东太太听到声响就会在楼下骂她。骂她下贱、不知廉耻,拿着她昂贵的房租,骂着一切恶毒的诅咒。
“是是,是我有病,”见她情绪异常,女学生忙不迭地责怪自己,“我病得不轻。所以,你有空陪我去趟医院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