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说我不装穷就会死(178)

作者:白玉承玄 阅读记录

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从未找到,问师弟也是摇头不知。

这一次,借着临别,钟南子定定看向师父,问道:“师父,我们这一别还能相见吗?”

师父一愣,随后摸着他的头道:“有缘自然能见。”

依然是说如此含糊的话。

钟南子却听出了别的意味。

以往师父定会说“肯定”二字,今日他不仅不说,还说了句“有缘自然能见”,这便是不见了吧。

钟南子点了点头,背着肩上的包袱,深深看了师父一眼。

他说道:“师父,你会回天上去吧?”

师父这次没有作答,他朝身后看了一眼,发现道观的门已经静静关上,把他和师父隔开了。

钟南子擦了擦眼泪,拿着那把油纸伞下山。

这把伞是当年送他来的贺家人的东西,纸伞并不贵重,可却被师父包养得很好。十几年了,这把伞还没被动过,依然崭新得如同那日刚来般,上头的红色牡丹耀眼非常。

据师父说,送他来的是个女人,是个身形削瘦,皮肤很白的女人。

她抱着他来找师父的时候,只说了一句话:“道长,请留下这个孩子吧。”

然后扑通朝他跪下。

女人含着泪,师父扶她起来,她却始终不肯起。

那日下着大雪,她是撑着把红伞来的,不过伞都遮着怀中的孩子,她的头发上都飘满了雪花,肩膀上都是,连手也冻得通红。

她那双手很白,可是却布满褶子,一看便知人生的艰苦都刻在了手上。

她的膝盖深深跪在雪地里,雪面凹下去两个坑,她的头就匍匐在地上,给师父磕了个响头。

那姿态,十分卑微了。

那时候尚在襁褓的钟南子,眨巴着眼睛,看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,不哭不闹,很安静。

他的眼睛瞪睁得很大,眼神清澈,不谙世事。

师父看了眼钟南子,本欲拒绝的,可看着雪地上长跪不起的女人,最后还是叹了口气。

他把钟南子留下了,女人瘸着腿离去,背影有些落寞。

那个冬天,钟山的雪下得异常大,冬季比以往都更加漫长。山中寂静,只闻噼里啪啦的折雪声,十分热烈。

寂静中总是有比热闹时更不一般的嗅觉,师父也隐隐嗅到了这天下的不太平。

果然,隔年,天下大乱,听说贺家人被满门抄斩,尸骨无存。

这些,钟南子都不知道,师父也从来没告诉过他。

直到十六岁那年,师父拉他到院门前谈话,打开门让他看着外头。

院门一开,便能瞧见山下的村庄小镇,还有无边的稻田,虽然很远,却也似乎很近。

师父对他说了这些事,钟南子静静听完,最后一声不吭给师父磕了个响头,姿势和当年那个女人一模一样。

师父叹气,说:“这都是孽缘啊!”

孽缘,这个词他提了很多次,可每一次钟南子都没当回事。

他或许并不是不懂,而是不想懂。

他说:“我相信他们还活着。”他想去找他们。

家人,这个词有点儿陌生了,也有点儿褪色的感觉。其实对他来说,好像并不是特别重要。

钟南子已经不懂自己心中在想什么,或者他究竟想做什么,只觉得好像有个谜题缠绕在心中,而他这次下山就为解开这谜题。

钟山多年没上来过人,也没下去过人,这条石子路最后还是被荒草淹没,被荆棘填满。

他无路可走,只好用起了飞行术,想快速下山。

可刚到山脚的时候,他忽然看见路旁有一团白色,毛茸茸的,甚是可爱。

钟南子好奇地看了一眼,发现这是只小白兔,它趴在草地一动不动,脚受伤了。

钟南子是个心地善良之人,见到这只小白兔,他立马停下脚步,开始给小白兔包扎伤口。

小白兔扑棱着大眼看他,一点儿都不害怕他。

他朝它笑了笑,用布条给它固定好腿骨,将它放生。

钟南子忙着赶路,他还要继续下山去,于是他道别了小白兔,快速飞到了山下镇子前。

这里的景象已经大变,原先的钟山镇,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另一番模样。

钟南子记不得这里以前是什么模样,但是他时常听师父说,说山下的镇子已经变得他都不认识了,里面的人也都是他不熟悉的,没有老面孔,全是新面孔。

钟南子听见有人在茶馆闲聊,聊起了这镇子的往事。

他静静坐在一旁听,终于听明白了,这镇子是跟着天下一同变化的。

天下大乱,镇子大乱,百姓都跟着逃亡。

这边最后还是被夷族占领,这里的首领也变成了夷族的首领,这边的汉人与夷民共同生活,可却始终低人一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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