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伯看着陶巧巧的眼睛说：“我家小叶儿命苦，我想知道她欠了郡主什么，我好替她分担一些，也免得她一直压在心底把自己累死。”

陈伯的视力不好，眼珠也有些浑浊了，这会儿的目光却十分明锐，好像已经洞悉了一切。

陶巧巧心底一慌，低下头不敢直视陈伯的眼睛，急急的说：“爷爷，您误会了，我和阿叶是好朋友，阿叶并不欠我什么。”

陈伯并不着急，缓缓道：“郡主，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，你撒不来谎，不会骗人，小叶儿的嘴太硬了，我从她嘴里撬不出话，才会来找郡主，想必郡主肯定能理解我这个糟老头子的心情。”

陈伯的语气温和，充满慈爱。

陶巧巧没见过自己的祖父和外祖父，却是十分羡慕紫叶和陈伯的爷孙感情，听到这样的话，陶巧巧没办法不动容，但她还是说：“爷爷，阿叶真的不欠我什么，也许是我父母也亡故了，我们俩的脾性又很相近，所以阿叶愿意与我亲近，把我当成朋友，爷爷您不要想太多了。”

陶巧巧这话不是为了宽慰陈伯，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和紫叶之间并无亏欠，只是单纯的朋友。

陈伯叹了口气，摇头说：“看来郡主还是不了解小叶儿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了解的。

陶巧巧想反驳，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来。

她了解什么？

她除了知道紫叶有一身医术，父母早亡与爷爷相依为命，其他的根本一概不知。

紫叶喜欢吃什么食物，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，喜欢什么样的人，有着怎样的处事方式，她统统不知道，她关注最多的还是自己。

陶巧巧有些羞愧，陈伯继续说：“小叶儿的父母离世后，她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说过话，只是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，连我上茅房都要在门外守着。”

陶巧巧立刻脑补出画面，缩小版的紫叶寸步不离的跟在陈伯身后，可爱又可怜。

陶巧巧疑惑的问：“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呀？怕你不要她吗？”

陈伯摇摇头，说：“我发妻走得早，膝下只有一个儿子，才刚走出丧妻之痛，又白发人送黑发人，那段时间我成日喝酒，过得浑浑噩噩，很久以后才知道小叶儿是怕我想不开会寻短见。”

紫叶那个时候还不到十岁，双亲离世后，陈伯就是她唯一的依靠，若是陈伯再出事，她就真的成了世间无根的浮萍，陶巧巧完全能理解她的恐慌害怕。

只是这对一个年岁尚小的孩子来说，委实有些过于残忍。

她没有可以求助、倾诉的人，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爷爷，祈求他能好好活着，陪着自己。

“也许是那件事对她的伤害太大，也许是我不该让她学医目睹太多生离死别，后来她对所有人都很淡漠，也不会轻易接受别人对她好，因为她不想跟别人产生联系。”

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，只要有人多往前走一步，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就有可能变成朋友知己甚至是亲密无间的爱人，但再浓烈的关系，只要有人往后退了一步，这关系也能轻易断绝。

谁又能一直陪着谁一辈子呢？

第990章 难得糊涂

陶巧巧被陈伯的话震惊，回想起这段时间紫叶对自己的种种，忍不住说：“可是，她对我很好啊。”

话音落下，陶巧巧便抿唇陷入沉默。

陈伯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紫叶的人，他说的话不会有假，而且之前进京，紫叶一直住的都是定远侯府，宋挽的性子是那样温和可亲，紫叶若只是想交朋友，和宋挽的关系应当也很亲密。

但事实并非如此。

紫叶对宋挽一直很客气，虽然也会做些平日用得上的药给宋挽，但言语并不像在陶巧巧面前这样多。

从头到尾，她会主动关心的，只有陶巧巧一个人。

单纯的性情相投会让她做到这种地步吗？

不会的。

没有人会因为喜欢一个人的性格就对另一个人无条件的好，除非她有所图，亦或者有所亏欠。

紫叶从来没有在陶巧巧身上得到过什么，那就只剩下后者，所以陈伯今日才会忍不住问陶巧巧这个问题。

可是紫叶有什么好亏欠的？

陶巧巧想到这一年多时间发生的种种，被自己的后知后觉压得喘不过气来。

她怎么能如此愚钝？

她到现在都还没走出双亲亡故的痛楚，怎么就因为紫叶表现得无事发生觉得她走出了阴霾？

除夕那天晚上，她放了孔明灯问紫叶，如果没有她，紫叶会不会和楚清河在一起，那时孔明灯已经升的有些高了，紫叶的面容隐在夜色中，看不到表情。

所以她不知道这件事对紫叶来说意味着什么，更不知道她问那个问题会对紫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