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沸散起作用了，半边背部都没了知觉，银针戳了几下都没反应。

玉小霜这才开始下针，其实有些紧张，可她不能吭声，得让病人心里有底。

烛光摇曳，二人交叠的身影映在帐篷上，他衣衫半褪端坐，她一针一线密密缝，这般静好，像是多年的夫妻一般。

顾未然心中柔情无限，心想着，此次回去就上门提亲吧。

“谢谢。”玉小霜不知顾未然已经在构想着大婚的礼仪步骤了，打断他的旖旎幻想。

“谢我给你练手的机会？”

玉小霜这会打不了他，翻了个白眼，想着他背对着自己也看不到，便说：“嗯。”

实则是谢谢他这般信任她，实行她的计划，谢谢他即使计划失败也没有责怪她。她有负罪感，也愿意承认错误，可内心里总是害怕所有人怪她。

她这般回答，顾未然失笑：“你我此次都有偏差，毕竟我们不是神仙，只是普通人，没办法把事情都料的分毫不差，出错很正常，只是要知道为什么错，以后遇事多方分析，尽量将疏漏降到最低，这是对自己也是对其他人负责。”

顾未然的声音沉着冷静，一字一句地踏在玉小霜心上，他在自我反思，在安慰她在教她，也在玉小霜的心中投下一枚小小的种子，很快破土发芽，有些痒痒的，却让人暖融融的想微笑。

她难得乖巧又温顺地嗯声：“知道了。”

顾未然温和地笑了笑，帐外的夜色越发浓郁，如墨般化不开来。

……

卫国军营状似平静，北漠这边却乱成了一锅粥。

呼尔利及四位郡王失踪，其他四大部族首领中毒，备战的勇士们腹泻不止，腿软无力，严重虚脱，进攻计划被迫搁置。

半日后，呼尔利和三位郡王的尸身被路过的商队发现，还有成百上千的北漠兵的尸体，横七竖八地铺开来，死状惨烈，鲜血染红了附近的黄沙。

剌回的丞相亲自带人来查探，看到这一幕险些昏厥过去。

这、这是谁？呼尔利王？还有郡王们，那些是王的亲卫……他惊怒交加，伤痛不已。

呼尔利王啊！他的王啊！

北漠几百年来出现的最伟大的王，即将成为天下霸主的王啊！

怎会在征战前夕陨落至此？

统一天下的梦，碎了……

成年郡王们也无一生还，后继无人，这让剌回部以后可如何在北漠立足……

丞相捶胸顿足哭嚎着，因为剌回不再是北漠霸主，前途未卜……因为北漠建功立业开疆辟土再无可能，他们不会是载入史册的传奇……

等等，丞相努力睁大泪眼，看着面前的一堆尸首仔细筛查，竟然、竟然没有八郡王的。

丞相扶着随从，心惊肉跳，颤声道：“快、快找找，找八郡王……”

早上发现呼尔利王和四位郡王失踪，现在王和其中三位郡王都在，八郡王却下落不明，这意味着什么？

要么他逃脱了，要么他死在别处，要么，他别有异心！

剌回部加派人手四处搜寻八郡王，可是活不见人，死不见尸……

不知是哪里传出的谣言：呼尔利野心勃勃，妄图发动战争陷百姓于水火之中，天怒人怨，遭受天罚，殃及子嗣，其他首领皆有参与，包括备战勇士，皆将受到惩罚！

一时间人心惶惶，整个北漠笼罩在恐慌之中，国之将乱。

……

过了几日，八郡王达格尔勒醒了，想开口却张不开，想起身却动不了，他双眼缓慢地转动着，打量着四周，这并非他居住的地方，却熟悉的很。

身上的疼痛告诉他，他还活着。

他在哪儿？

他父亲要杀他们，必然不会救他们，其他部族的人，看到那样血腥的场景也不会去靠近，况且这房间的布置也不像是北漠，而是卫国的军营……

住了两年多，怎能不熟悉？只是，为什么？

门吱呀一声开了，突如其来的日光让他睁不开眼，不禁侧过头去，有人奔到床前，轻柔的女声似乎在隐忍：“阿勒，你醒了！”

达格尔勒一下子睁大了双眼，转过脸去，妻子赫其泫然欲泣，达格尔勒喃喃道：“……你怎么也在……难道是我在做梦？”

赫其摇了摇头，将达格尔勒慢慢扶起，轻轻靠在大迎枕上，赫其端过碗来，小心地喂了一勺褐色的汁液过去，达格尔勒喝着，怔怔地看着她。

赫其边喂药边道：“这是卫国的军营，卫国人救了我们。”

果真是卫国人，达格尔勒咽下药汁：“父王死了？剌回大乱？”

突然又想到什么，赶紧问：“桑杰呢？”

桑杰是他们的儿子，才五岁，提到桑杰，赫其满面愁容，达格尔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：“卫国人抓了他？还是……杀了他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