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凰呼吸一紧，瞪着冷玹道：“我没耳朵吗？需要你重复？”

冷玹明白了，凰儿不是没听到，而是担心到了极点。

他轻轻搂住景凰，安慰道：“他不会让她死的，他受不住那样的结果。”

冷玹不说名字，景凰却听懂了，可事情总有万一，若是玉小霜真的死了，是会回去，还是会烟消云散？那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间，又有何意义呢？

她还有老爷子，还有冷玹，这些人牵绊着她，可玉小霜也是她的牵绊。

景凰冷声道：“我往族学那边传信，你也想办法打听那边的消息，若是有个万一……我们就赶过去……怎么也得陪她走完……最后一程……”

……景凰咬紧的牙关似乎在打颤，冷玹握紧了她的手，那只手，冰冷刺骨……

……

秋风卷着落叶，黄中还带着些绿的叶儿，飘飘洒洒，落在地上，被马蹄踏过，落在湖中，被人影掠过，沉沉浮浮，终究没了踪迹。

两日之后，宫未然带着玉小霜抵达鹤云山脚下的飞鲤镇。

通往族学的石阶蜿蜒入云，马儿自是上不去，宫未然将马儿寄放在驿站，便要抱着玉小霜上山。

玉小霜制止了：“一路上骑马，腿都快废了，我想自己走走。”

宫未然心知，她是怕族学中的人看到她被自己抱着，会有些不好意思，便依了她，扶着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。

玉小霜的双目已经不怎么疼了，可是也没有知觉，这两日她想要睁开却根本睁不开。

一个人，好好的，突然用不了眼睛，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，任谁都会害怕恐慌。

玉小霜很害怕，但她知道宫未然的害怕不比她少，因而，她暂时收起她的脆弱和胆怯，至少不能在宫未然面前表现出来，否则宫未然会心疼到崩溃。

可是现在，族学就在眼前，玉小霜的情绪一点点儿地发生着变化，她心中的恐惧无限地放大。

等待结果的时候不算可怕，宣布结果之前的那一瞬，才是最可怕的。

因为所有的胡思乱想和仓惶焦躁，会在那一刻爆发，因为不知道那个结果，是不是自己所期待的。

玉小霜越走越慢，宫未然以为她没力气了，其实是玉小霜害怕去面对结果。

若是六叔不在，或是六叔说治不了，该怎么办？告诉她还有多少天的生命，她该怎么办？

即便活了两世，她依然觉得不够，因为羁绊越来越多，越来越深，越来越难以割舍。

宫未然告诉玉小霜，快到了，玉小霜的心猛得撞击着胸膛，一下又一下，撞得她浑身发麻发颤。

玉小霜长长地吸了一口气，又呼出来，她颤声道：“若是，若是……我再也回不去了……你……”

“没有‘若是’！”宫未然打断她的话：“放心，你一定可以回去的，你的家人，朋友，都在京城等着你，你不会抛下他们的……对不对？”

宫未然想要她的保证，安慰她自己，何尝不是安慰他？

玉小霜状似平静道：“总要做最坏的打算，万一……”

宫未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道：“若有万一，若南宫六叔治不好你，我便带着你走遍大江南北，遍寻名医，一定要将你治好，我会尽一切努力，找到下毒之人，夺得解药，将你治好。

若是，若是一切都是无用，你终将比我先走到生命的尽头，我一定陪你到最后，以后就守在你的坟前，哪都不去。”

一想到他颓废潦倒的模样，玉小霜有些想笑，又有些想哭，她的心情放松了些，点头道：“好，我一个人怕闷，你要一直陪着我。”

宫未然温柔地应好，生生地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逼了回去，这次比上次更加磨人，因为迟迟没有宣判。

玉小霜看不到，却察觉他的声音有些变调，她决定了，若是真的要死，死后若回到现代，那她要再去那片海，想尽一切法子也要再回来，若她烟消云散了，此生也无悔。

她的心已经偏向了这个世间，偏向了这边的人，她不知为何，但这就是她的决定。

玉小霜又向前跨了一步：“我们走吧。”

早死早超生，哦不对，早死早穿越。

宫未然事事依她，扶着她穿过云雾，走上最高处。

秋叶簌簌，钟声阵阵，瓦舍林立，青石无声，南宫族学依然古朴沉稳，如长者一般，接纳着需要学习和需要帮助的孩子们。

见他们二人来了，守卫准备拦，犹豫间却认了出来，不确定地问道：“钰、钰霜小姐？”

玉小霜点点头道：“是我，请问六叔在吗？”

守卫们看到玉小霜的模样，又听她如此说，一下子知道了她的来意，立即道：“昨日刚回来，我引你们前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