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渡(103)

谢长明也重新开始为盛流玉温习。

这一次,要比以往严格得多。

首先,因为接下来要考许多门课,谢长明不许盛流玉回疏风院住,而是让他待在朗月院的这间屋子读书。

再来,教的也比以往要多得多。一天要学上七八个时辰,娇生惯养、闲散惯了的小长明鸟学得头晕脑胀,差点昏迷。

但盛流玉并不是盲从先生的鸟,即使处于学习猝死的边缘,也依旧有条理地指出谢长明教学中的不足。

他质问道:“你从前不是说,教法术的那位王先生是尊崇一道生万物,绝不会考以万物相生相克为理的法术吗?”

谢长明闻言从容道:“我又重新想过了,那位王先生好胜心极强,必然要与另一位先生比试,到时候如果只考一种,有胜之不武的嫌疑,所以必定会出一些别的题目。”

盛流玉皱了皱眉,总觉得他说的不是真话,又无法反驳。

那些阵法、法术、咒印、符箓相关的课,盛流玉重学了许多,甚至是书本上未曾提到的也有不少。至于要背的课,则被谢长明划去了很多,从薄册子变成几张纸。

谢长明除了帮盛流玉温习功课,又去藏书阁借了些杂书,却与灵兽无关,上面画着的是另外的图样。

就这样,一门一门地考下来,盛流玉感觉自己的翎羽都要黯淡了。

到了考试完全结束那天,陈意白很高兴,拉着人在院子里喝酒。

谢长明抬眼,目光穿过院子里的高树,看着灰瓦上坐着的盛流玉。

小长明鸟今日穿了一身白衣,雪落在上头也不见痕迹,只是鬓角染雪,偏着头,似乎是冷冷淡淡地注视着陈意白。

谢长明笑了笑,袖手旁观看热闹。

陈意白正蹦得欢快,突然平地跌了三跤,而且演得很真,似乎是真的被什么绊倒,惹得周围一阵哄堂大笑。

陈意白从地上爬起来,口口声声道:“明明有树枝绊我!你们都看不到吗!”

除了他,别人确实看不到。

阮流霞哈哈大笑:“陈意白,你是不是学傻了?难不成还是撞邪?”

倒是丛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顺着谢长明道目光看了过去。

屋檐的瓦片上停了只个头不大的绿鸟,看不清楚模样。

谢长明朝那只鸟招了招手,那鸟竟也很听话地落到了他的膝头。

陈意白在灵兽园做事,最爱招猫逗鸟,看到没见过的鸟,长得漂亮,被谢长明一唤就过来,想必很听话,忍不住伸手要摸。

那鸟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惊吓,一翅膀扇了过去,羽毛尖还没碰到陈意白,他自己宛如碰瓷般倒下。

陈意白坐在地上,蒙了,回忆起方才的事,自己都觉得像是碰瓷。

好一会儿,他才拍拍屁股站起来,生硬地转移话题:“一般的鸟受惊不都是啄人吗?它怎么还是个例外?”

谢长明一只手撑着额头,另一只手投喂松子,漫不经心地笑道:“可能是嫌弃到懒开金喙。”

陈意白受到重大打击。

他们又将陈意白调侃了一会儿,才终于说起了最后一门考试。

其实也算不得考试,就是每年必须要去山下历练一番。

但一般而言,才入书院的弟子都十五六岁大,学艺不精,修为也不深,下山也做不了什么大事,任务都很简单。第一年大多是放人出去玩玩,知道人间是个什么模样,或者是回原先的宗门,或回家探亲都可以。

阮流霞要回玄冰门。

陈意白听闻奇侠山有珍贵的灵兽出没,想要驯养一头。

丛元则要回落凤山见爹。

最后只剩谢长明了。

他们问道:“你去哪儿?”

谢长明剥了粒松子,又掰成两半,才喂给膝盖上的小鸟,淡淡道:“还不知道,到时候再说。”

膝盖上的小鸟闻言一愣,一时不察,松子横着进了喉咙,被卡住了。

谢长明无奈,都掰成两半喂还不成吗?

他抱着奄奄一息的鸟往屋里走去,后面的陈意白问:“要不要我叫灵兽园的师兄来看看这鸟?”

谢长明道:“不用了,我把松子拿出来就行了。”

至于为什么要回屋拿,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拿,陈意白以为,肯定是谢长明有心理包袱,不愿意被人看到为鸟取松子的模样。

一回到屋,盛流玉立刻变回人形,松子再也卡不住了,顺溜地咽了下去。

但免不了要咳嗽几声。

谢长明皱眉看着他,在外面捧了雪水,又煮成温热,递了过去。

鸟是不喝热水的,烫嘴。

所以,盛流玉理直气壮地拒绝了。

谢长明温和地看着他,不紧不慢道:“那是要我灌?”

明明话讲得不凶,小长明鸟却有点害怕,屈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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