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渡(350)

谢长明听完了,“嗯”了一声,盛流玉看不到他的脸,只听到他说:“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决定,你可以有你的。”

而谢长明也可以有自己的。

盛流玉想要眼前这个人伤心,想要这个人放弃,他知道怎样能让这个人伤心,但是人都会有想做而做不到的事。

须臾的沉默后,谢长明俯下身,扶起盛流玉,却没有抱住,两人之间近乎平视。

谢长明拾起束缚住盛流玉的绸带,握在掌心,用开玩笑的语气说:“我也不会阻止你。这个东西,用灵力就能挣脱开。”

盛流玉的确没有失去灵力,连左眼也还可以维持,但可能是不太相信眼前这个骗子的话,最近一次欺骗刚刚发生,明明说只是旧友聊天,却把他打晕,关到这里。

他尝试动了动手指,那么点灵力如泥牛入海,消失不见。

绸缎确实有一瞬的松动。

盛流玉微微皱眉,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,却忽然听到清脆的一声。

他猝然抬头,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就看到谢长明握着绸缎的手指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扭曲,折断。

谢长明似乎没什么感觉,他松开绸缎,握住盛流玉的手,抵在自己的胸口,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得用足够的灵力才行。”

盛流玉看到自己脚踝上的珠串,照世明曾经想要得到,却被他还给谢长明的东西,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。而他的指尖抵在谢长明的胸膛上,能感觉到心脏在有力地跳动,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住他。

他知道这是什么了。

是忘生索。

三年前,谢长明给他补习过多门功课,曾提过到这件法器。捕月兔是弱小的灵兽,但即使再弱小,临死时也会奋力一搏,将最后的致命伤数倍返还给杀害自己的人或灵兽。传闻中这件法器便是以捕月兔的心口毛制成的,用途与捕月兔的临死一搏有异曲同工之处。但捕月兔虽然弱小,数量却不多,很少会有人尝试制作忘生索,所以也只作传闻,几乎没人见过。

而忘生索的临死一搏,受伤的是谢长明。

谢长明的手握得更紧,温柔地说:“逃走是很容易的事,对不对?”

盛流玉想抽回自己的手,他的声音发颤,在崩溃的边缘:“……我真的会讨厌你。”

盛流玉连让这个人伤心都做不到,而这个人却可以亲手让自己被盛流玉伤害。

谢长明终于抱住盛流玉,就像从前那么亲密,他很怜悯地看着小长明鸟,低声说:“你看,你做不到。”

鸟是拥有翅膀,难以禁锢在笼子里的动物,即使被锁上镣铐,宁愿舍弃自己能立地的足也要重新飞回高空。

而谢长明让一只鸟甘愿被囚禁,他是掌控蝴蝶的人。

他低下头,吻了吻盛流玉的眼角:“愿赌服输。是我赢了。”

让小长明鸟重新回到人间,需要一些特别的,过于亲密的接触。

而输掉的盛流玉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权利。

盛流玉的手腕瘦得近乎伶仃,雪一般地白,映在昏暗的灯下,有荧荧的光。

他无力地蜷缩在床上,鸦黑的长发披散垂地。被子是很滑的绸缎,薄薄的一层,很轻地覆在他的身上,却又顺着床沿,沉沉地坠着。

似乎是痛到极致,才会徒劳地抓住光滑的被子。

他说“不要”,谢长明强迫他展开身体。

他说“痛”,谢长明吻他的嘴唇,不让他继续讲下去。

他的恳求、眼泪、痛苦,在谢长明这里都很宝贵,什么都换得了,却在此时此刻什么用都没。

因为谢长明不要了。

第170章 破壳

这是一个没有昼夜,连时间也无法感知的地方。

没有谁找得到,这里只有谢长明和盛流玉。

灯火微微摇曳着,始终没有熄灭。

谢长明从床上直起身,慢慢松开盛流玉的手腕,停止了这场颇有强迫意味的风月。

他随意捞起衣服,披在身上,一切都是安静的,他能听到盛流玉的还未平缓的喘息声,急促的,可怜的。

蜡烛烧了一半,蜡泪积在烛台上,那点光亮越发幽暗。

小长明鸟是很娇贵,被保护得很好的小鸟,从没被这样对待过。

他被弄得很糟糕,脸颊陷在被泪水浸透的柔软枕头里,枕头因此而沉重,他的心却好像并未变得轻松。

谢长明没有道歉。

人的道歉是为了表达后悔,承认错误,可即使再来一次,十次,谢长明还是会这么做。

盛流玉偏过头,仰望着眼前这个人,泪水缓慢地,一颗一颗从眼眶中滚落,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只是沉默地饮泣,仿佛这是一件很寻常,不值一提的事。某些时刻,正如此时此刻,眼泪是毫无意义的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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