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渡(75)

他顿了顿,突兀地换了个话题:“我修道,最开始是不想死,求的是长生。毕竟全家只活了我一个,若我也死了,我们家就没人了。可现在想想,若是没人相伴,孤身一人,即使长生,似乎也不大痛快。”

“谢兄以为?”

谢长明怔了怔。

他活了快一百年,从未对哪个人很上心,自然也没有与哪个人同行。

第一世的前十几年已记不清了,吃了果子,睡了三年后醒过来捡了只鸟,过了几年吵吵闹闹的好时光,后来大多时候都在逃命,或许是肩头停了只鸟,倒也没觉得苦累。

第二世是忙着报仇,忙着找鸟,山川湖海都来不及去,只嫌四洲太大,藏一只鸟太容易,也未觉得孤单。

直至如今,谢长明独行的年头已远多于有鸟的日子了,也从没想过要找一个同行之人。

他只找与自己同行的鸟。

而鸟,今世又遇了一只。

这么想来,似乎是有什么地方不对。

若是在话本子里,年少相遇,又彼此托付性命——实际上是谢小七的性命单方面托付给了谢长明。总之,相伴十多年的灵兽最后肯定是要化身为人,为报多年恩情,与主人约定终身,成为道侣。

但现实是谢小七是个小废物,修不出人形,对不可能像话本子里那样含羞带怯地叫“主人”。

不能再想下去了。

谢长明摇了摇头。

他觉得自己是被陈意白荼毒了,竟也胡思乱想起了这些。

他与小秃毛之间的感情,若是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,他认为是父子情深。

就是爹当的有点早。

谢长明又恢复了平静,并因为方才的脑补迁怒陈意白的话太多,打击他:“道侣大典要花费许多灵石,你可能要先掂量一下荷包。”

陈意白:“?”

明明方才还在做梦幻想,怎么突然转到人间真实。

做梦也不行吗!

总之,在必须宵禁、不得聚会饮酒的日子里,书院里结交道侣、或是假借学伴之名,实则偷偷谈情说爱的风气愈演愈烈。

直到书院通知折枝会开始报名,为期三天,过时不候。

消息一出,不良风气果然大为好转,甚至已经有口头约定结为道侣的学生大打出手,就此决裂,只因讨论如果在擂台上相遇该如何应对。

第一日,谢长明收到许先生发来的消息,不为所动。

第二日,谢长明为盛流玉辅导了一整天,因为比往日更凶,小长明鸟久违地对他骂骂咧咧,也没骂出个新花样。

第三日,谢长明看了一上午闲书,直至午后,中天已过,他终于放下书,带上玉牌,赶往多璧山的竹屿阁。

今日的朗月院很安静,只有蝉鸣声。

谢长明转了三个传送阵,终于到了多璧山。

今日是最后一天的下午,若是想参加折枝会,早就该报好名了。谢长明本以为不会有很多人,可以很快解决。结果依旧是人山人海,竹屿阁本就不大的院子里挤得脚不沾地。

谢长明站在人群里,默默地听周围人叽叽喳喳。

“何兄,你不是说不参加折枝会了吗?怎么也来了?”

“唉,我思前想后,机会难得。虽然修为浅薄,但也想一试。”

“何兄何出此言,你的刀法有目共睹,本该在折枝会上一展风采。”

“对了,倒是你不是早就对折枝会跃跃欲试,怎么也等到今日?”

“唉,书院里人才济济,我怕丢脸,到了最后一天,才勉强鼓足勇气来了。”

除此之外,还有本身不想来的,被先生赶着来的,有道侣对折枝会魁首欣羨无比,所以心有不忿,也要来试试身手,要成为道侣心中憧憬对象的,也有和谢长明抱着一样的想法,觉得最后一天人少,不用和别人挤。

大家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在最后一日来报名,造成了这样的结果。

人一多,就乱了起来。

前庭正前方站了一位师兄,看着院子里如此繁杂,气沉丹田,一声大吼:“各位师弟师妹,以我为界,左手边站春时令的,右手边站夏时令,秋时令的同级们权当礼让后辈,先稍等片刻,待师弟师妹们报好,再为你们登记。每个时令里,以各自先生不同,再排成一队。”

有了章程后,场面总算不再混乱。

谢长明问了人,找到许先生的队,还未站定,又走来三人。

分别是阮流霞、陈意白、丛元。

四人面面相觑,都有些窒息。

阮流霞怒目而瞪,先一步打破四人间的沉默:“我不是和那些人一样怕了,所以才犹豫到今日,而是前几日抽不出空!”

阮流霞本该是第一日就来的,可周小罗最近几日心绪难宁,总说难受,却找不出缘由,她只好照顾周小罗,又往师叔哪里跑,想问个所以然来。忙了好几天,只能在最后一日抽出时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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