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手托着小蘑菇后面，柔声跟它说：“别动，我帮你擦干净。”

小蘑菇果然乖乖不动，任霍赢将自己菌柄上的污渍一点点擦掉。

看自己变得焕然一新，荧光小菇很开心，不断用菌丝拍打水面。

水滴溅到霍赢的黑衬衫上，他只是低头看看，没放心上。

留小蘑菇玩水，他回房间吃泡面，昨天一天没吃东西，闻到味道，现在才觉得饿。

刚用叉子挑起面条，再次听到楼下传来说话声。

霍赢皱了下眉，捡起跳跳球，走过去。

是那三个孩子，用最天真稚嫩的嗓音，说着最残忍的话：“等我再碰到那只蘑菇，一定要一脚把它踩扁！”

“可以把它切开丢锅里，爆炒或者是炖汤喝。”

“万一有毒怎么办，不如一把火烧掉！”

几个孩子哈哈笑。

霍赢推开窗户，按开跳跳球的开关，丢下去。

发光，发声，且音乐极具节奏感，果然吸引了几个孩子注意，立刻扑上去要抢。

只是很快，速度变快，听觉也变灵敏的丧尸立刻嗬嗬叫着冲过去……

卫生间里，小蘑菇还什么都不知道，愉快地漂浮在水面上，细心清洗自己每一根菌丝。

心想没有自己，男人早就变干瘪啦。

小蘑菇也有大用处呐。

晚上睡觉，荧光小菇没有缩在霍赢的口袋里，而是躺在枕头上，只要他转头，就能看到荧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，像星星，永远不知疲倦。

之前霍赢睡眠并不好，无论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，总是夜半惊醒。

可最近，他好像总是能一觉到天亮。

随之而来的，他开始做梦。

比如今天，其实也能称之为梦境，更像是对过去生活的一种回顾。

梦里面，从孤儿院开始，大家因为各种理由，被亲人丢弃在这里。

霍赢跟程驰是好友。

他们都先后被收养过，也恰好都因为养父母拥有了自己的孩子，就把他们送回到孤儿院去。

经过两次遗弃，两人的性格都开始变得阴沉。

梦里面，程驰在霍赢耳边说：“长大后，我们一起毁灭世界吧。”

下一秒，世界正在被病毒丧尸毁灭。

病毒研究所里，导师、同事被感染前一刻，还在为疫苗研究而拼命，霍赢并不理解他们的行为。

很快，就剩他一个人了。

导师眼看就要变异，双目通红，眼底都是可怖的红血丝，强撑着自己，尽量维持理智，将资料交给他。

“去希望堡垒，将资料送过去，能够给他们的疫苗研究工作带去重要帮助，相信我，就差一点了，就差最后一点……”

丧尸病毒先在国外开始蔓延，传到国内有一段时间差，早在数年前，这种病毒便已经出现，导师跟研究室一直在研究，眼看就要看到曙光，没想到病毒再度泄露，整个世界都陷入绝望当中。

同时，人类也在做最后的抗争。

希望堡垒企划正式启动。

那是人类最后的、最坚固的城池。

接过资料，霍赢是迷茫的。

他想起小时候程驰对他说的话，长大后，一起毁灭这个屡次抛弃我们的世界吧。

于是，梦里面，他反复被父母抛弃，被养父母抛弃。

尤其是第二次，霍赢缩着小小的身子，透过门缝，羡慕地看着一家人围着新生儿团团转。

养父母发现他，露出厌恶眼神。

那种眼神，他忘不掉。

一辈子忘不掉。

醒来时，霍赢大汗淋漓。

大口喘息着，等胸口疯狂的律动平息，霍赢扭头，顺着微弱的荧光看过去。

荧光小菇蜷缩在枕头上，睡得很熟，菌盖一点一点，菌丝时不时轻颤一下，不知道在做什么梦。

霍赢缓缓坐起身，梦中的、记忆中的一幕幕在脑海之中盘旋。

他想着，小蘑菇也是要离开的，回到主人身边，跟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。

那到时候，他呢？

他想着，自己从小就一个人，习惯被放弃，与其等到那一天，不如主动离开。

主动离开，才能最大限度地克制住情绪，不会失望，也不会难过……

于是，霍赢悄悄起身。

他要趁着夜色还浓，趁着小蘑菇还在熟睡，然后悄悄地离开。

对，只要主动离开，就不算被放弃，也就不会觉得难过了。

只是，没走一步，心情就好像在一点点沉入深水，那里不透光，很沉很黑，看不到最近总是绕在自己身边打转的荧光。

以后再也看不到了。

霍赢一个人，走在安静的走廊上，走廊又黑又长，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。

下一秒，一声微弱的“菇”追上来。

霍赢不想管是幻觉还是真实的，他觉得自己不该扭头去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