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模糊了对方的脸颊轮廓，但那副眉宇正好在光亮处，如上苍精心雕刻而成的作品，每一分都恰到好处，似乎是照着她喜欢的样子长的。

纤长的眼睫偶尔轻颤一下，狭长的凤眼阖上时，那股子冷意就少了许多，反倒有些孩子气。

苏栀屏息凝神，脑海里思绪纷纷乱乱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。

熬了几刻发现睡不着，而江渡的呼吸又早已平缓，她索性轻手轻脚地坐起来。

挑了个舒服的角度，肆无忌惮地开始打量江渡的睡颜。

安静地熟睡中的人忽地翻了个身。

被褥摩擦的声音响起，苏栀一个激灵，莫名有种半夜偷窥良家少男的感觉，赶紧想掀开被子重新躺下，但是已经来不及了——

“这么晚了，怎么还不睡？”

苏栀刚背着身子躺下去一半，听到江渡低沉的嗓音，一时间答也不是，不答也不是。

“……第一次在这种地方露营，太兴奋了，睡不着。”

“是吗？”

她听到身后被褥摩擦的声音更大，江渡似乎起身坐了起来。

随后肩膀被人轻轻按着，按进了被褥里。

“我怎么觉得我家小人鱼是一直在偷偷看我……好看吗？”

江渡的嗓音低了几度，在夜色中分外沙哑。

苏栀喉口有些干，肩膀上江渡的手还没有抽离，灼热的体温透过贴身的衣料，让她忍不住脸颊一热。

“……谁偷偷看你了。”

她在被褥中躺好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理直气壮。

“我看我男朋友还需要偷偷摸摸的吗？再说了，都看了几个月了……”

肩膀上的被褥被人轻轻掖好。

身后传来一声低笑，带着几分揶揄：“说得是，你想看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地看……那我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，哄你睡觉？”

“好啊……不过我不想听别的，你就给我讲讲你认识我之前，在剧组拍戏的事情吧。”

一阵漫长的沉默。

久到苏栀等得都以为江渡是不是睡着了。

转过身去才发现对方依旧坐着，只是皱着眉，似乎在思索。

大约是察觉到她的目光，对方望过来，无奈地勾了勾唇。

“你想听的……好像没有什么故事。”

“什么也没有？”

“有的都在采访里说过了，剩下的都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。”

“也不一定要是有意思的事情，比如你一般和谁一起吃午饭啊，和谁出去夜跑啊，给谁搭顺风车啊……都可以跟我说说。”

江渡的目光扫过她的侧脸，若有若无地带了几分玩味。

“和剧组所有人一起吃午饭，自己一个人夜跑，偶尔带着刘招财一起，没给别人搭过顺风车——你问我这个，我可以理解为小人鱼在吃醋吗？”

小心思被轻易看破。

苏栀把被子捂得更紧了：“……没有。”

“好，没有。那还想听些什么？”

“嗯……今天是除夕，我想听你说新年快乐……新年快乐，江渡。”

“新年快乐。”

“很晚了，你也睡吧……我数羊，数到第100只，我就睡着了。”

苏栀听到江渡躺下的声音。

外面的风声有些凄厉。

但是对方沉稳的嗓音很快响起来，像在读一份报纸，一板一眼的：“一只羊，两只羊，三只羊……”

苏栀忍不住笑了一下。

困意悄然涌上来，促使着她阖上眼，静静地熟睡过去。

江渡数到“第一百只羊”的时候，身边的小人鱼已经睡着了。

不知道是什么毛病，大半张脸都蒙在被褥里，只留下一双眼睫卷翘的杏眼露在外头。

碎发略有些凌乱，勾勒出了明媚恬静的眉眼。

呼吸轻缓绵长，整个人缩成一小团，像一只小动物。

江渡突兀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，探手将苏栀蒙着脸的被子往下拉了拉，让她的脸露出来。

随后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棉被上。

大概是感觉到身上加了重量，小人鱼蹙了蹙眉心，但是因为感觉到被褥里的温度暖和了一些，她的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。

苏栀睡得迷迷糊糊的，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觉得身上有些发冷。

她本能地伸手想把被子捂得更严实一点儿，但是肩上的被褥已经严丝合缝，并没有漏进来一丝风。

小人鱼不爽地翻了个身，潜意识里认识到自己现在除了蜷起身子抱住自己取暖，并没有别的方法保温。

她于是尽量屈起膝盖，双臂环抱住自己，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小团子。

然而温暖了几刻，那种似冷非冷的感觉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。

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声：“……江渡，我有点儿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