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事，你就把我当个倾诉对象，想到哪说到哪。”

李杏娘思忖片刻，便娓娓道来。

她也算得上是官宦人家出身，作为郡守的女儿，自小就是按照当家主母培养的，名声经营得好，才高嫁到宁州刺史吕家。

吕家独子吕尚受长辈溺爱，一早传出纨绔名声，吕家看重她性格稳重持家有道，多少也带有点让她管束儿子吕尚的意思。

可她嫁入吕家七年无所出，从入府次年起吕尚就一位又一位姨娘的往屋里抬，可还是没能添丁进喜，婆母觉得是她命不好甚至疑心是她暗下毒手才让丈夫没有子嗣，就日日蹉跎她。

裴今听完嘴角抽了抽，“找这么多女人都没怀上，难道有问题的不该是那个吕尚？”

“不瞒神女娘娘，民妇也曾这样想过，不过日前家中钱姨娘诞下一女，破了这个想法。”

裴金眨眨眼：“我就说有没有可能……那不是吕尚的孩子？”

李杏娘叹了口气，没有作答。

裴今有些无奈，这家长里短的，她也没办法。

李杏娘看着眼前态度平和的神女，心中生出几分勇气，她重重跪地附身一拜。

“求神女娘娘助我和离。”

咦？能想到离婚挺好的，裴今还以为她会更想求个孩子。

“如果可以和离，你准备做什么？”

和离之后做什么？

光幕中女子在大街上自在的模样、裴今在竞赛考场努力拼搏的模样、青苑被送去上学读书识字的画面一一从李杏娘的眼前闪过，最后定格在昨天的山川与海洋。

“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，女子也可以！”

李杏娘十分坚定：“我想像神女一样，行万里路，去看看名山大川。”

……

裴今没有直接答应，她关掉这边的窗口，又点开另外一位学员的资料。

【姓名：赵小小】

【性别：女】

【年龄：8】

【背景：未开放】

【特长：吃得多、力气大】

？？？

吃得多也算是特长？她满心疑惑地把镜头拉过去看看真人，一眼就气得站了起来。

一个摊位前跪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，大的有十来岁，最小的看上去就三四岁，赵小小就是其中之一。

他们衣不蔽体，头上还插着根草，一看就知道是准备售卖的。

这种情况在古代，好的是被买回去当丫鬟家丁，不好的可能就是女的卖入青楼，男的当苦力。

裴今想要打开直播吓跑这群人，手都抬到面板上了又停了下来。

就算赶跑了这些人又怎么样，她身在另一个时空，能照顾保护这些孩子吗？

这批救下来了，以后呢？盛朝所有遭受苦难的人她都能一个个去救吗？

裴今穿书之后一直被困在皇宫里，接触到的太监宫女都只会欺负折辱她来发泄自己在宫中的压抑。

等后来有了点起色，除了被她救下来的青苑，剩下也多是银钱收买来的，或是拿捏住把柄的人手，纯粹是利益捆绑。

直到刑场砍头那天她才第一次见到盛朝的百姓，她对他们的印象停留在愚昧和丑陋上。

她不知道这个位面是依托什么而存在，但遇到的这些人真的就像一本书里脸谱化的恶毒反派，所以直播以后她也沉浸在学习考试当中，没有正视过盛朝这些人。

今天跟李杏娘的一番对话，又看到赵小小的惨状，她突然发现，这好像不单单只是一本书里面一段话或是一个标点符号。

她们是有血有肉，有自己的烦恼和抱负的人，活生生的人。

一群跟她之前那三年一样，身不由己，饱受束缚与苦难的人。

她沉默了，她不禁开始想，她还能把这群人只当成收割信仰值的韭菜吗？

昨天的直播固然是震慑古人的手段，看到那些在古人眼里会被奉为“神迹”的工程被人类一点点攻下，她又何尝没有触动呢。

那话语里的自豪不是为了炫耀，她是真心为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，可以见证那么多先辈的成果而自豪。

她突然想起网上有个话题经久不衰：如果穿越到古代，你能做些什么呢？

她能做些什么呢？

她已经穿回现代了，但是她还能给古人直播，让古人对比现代，点燃星星之火，让他们去思考，去改变，去进步。

但那样太慢了，几百上千年的时代鸿沟不是那么快可以跨越的，就算有人想到要向他们学习，也要走很多弯路，走很多很多年，到那时她说不定都已经不在了。

裴今转换画面，把镜头投放到盛朝各地。

地里神色麻木的佃农，趴在沙地上用木棍写字的孩子，正在被强买强卖的商贩，足不出户的女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