敌国质子非要怀摄政王的崽(122)

作者:青猫团 阅读记录

额上那条用来遮掩伤口的抹额,如今也歪斜地松开了一截,露出了痂还没有完全结好的磕伤。

裴钧看得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,心口一阵阵的都是酸胀滋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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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起早上,他好容易打发了上前敬酒巴结的那群大臣,再一回头,谢晏人已经没了。

问过宫人,宫人说似瞧着他一早就跟着东阳郡王去了宿马地,听言谈,好像东阳郡王说要带平安侯去玩,此刻大约已经逛到了猎林里。

鹿鸣猎场那么大,便是现在去找,找到天黑也未必能遇见。

裴钧心里叱他是飞鸟另投林,这么快就找了下家,改换门庭。刚拿起马鞭,又自嘲他愿意跟谁一块,和自己有什么关系?干脆折身回了行宫内批阅折子。

都是快马加急从京中送来的,处理完了还得着人送回去。

每年春猎裴钧都是这么过的,外边的人热热闹闹地玩完一通,到赏彩头的时候他再出去做做样子。他虽然感到有些无趣,但也不至于觉得难熬。

可今年,手边的小几上已经堆满了折子,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,直到笔墨险些滴在奏本上。宁喜进来送茶时惊叫了一声,匆匆从他手中夺去折子,仔细擦了擦,一边小声埋怨道:“殿下,您心不在此,就不要再看了。”

……心不在此?

裴钧没来由一阵烦躁,心不在此,那是在哪儿?!

宁喜不吭声,闷头收拾着散乱的折子,瞥了他一眼,心说:在哪,在被人拐跑了的平安侯身上呗!

过了会,裴钧实在无心处理公务,重重将笔一搁,拂袖起身:“孤出去走走。不必跟。”

走着走着,就不知怎的走到了宿马地,骑上了他那匹名为功臣的墨马。

他其实早早叫人驯好了一匹小母马,是西南特有的矮脚马,腿短稳健,马鞍铺了厚软的一层,即便他怀着甜甜,骑起来也很安全。

如今……似乎也用不到了。

他漫无目的地往林子深处去。

就在此时,忽生异变!

——远处蓦然响起几声尖叫,振飞了无数飞鸟,紧接着四五匹马驮着几名世家贵子夺命似的往外奔,另有无数奴仆四散奔逃。

他微微蹙眉,拦住一名惊惶跑过的仆从,问他前方发生何事。

那仆从满脸是血,但身上却未见伤口,整个人哆哆嗦嗦的,不断嚷道:“放开我、放开我!救命!有虎……不是,豹虎……好几只……吃、吃人了,吃人了!谢、谢公子他被——”

谢公子?!

裴钧脸色大变,立即摁住他问人在哪。

仆从亲眼目睹豹虎生生将人撕做两半,受了极大的刺激,早已吓得魂不附体,眼神四散,也顾不得拎他领子的是谁,只疯狂挣扎着,一句话也说不清楚。

直到被裴钧勒得喘不过气来,才惊惊忙忙地指了个方向。

裴钧猛地将他扔到一旁,随便截住了一世家子,抢走佩剑,纵马向着密林深处而去。

直到风中腥味渐浓,裴钧瞧见远处草丛里血肉一滩,脏腑流了一地,赫然扯住了缰绳。

他很难形容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,倘若真有五雷轰顶,恐怕也不过于此。

他在战场上见过无数的尸体,攻城时摔下来砸烂的、热油浇得面目全非的、头颅被战斧砍去了一半的,他都不曾感到一丝可怖。

但他望着不远处的血泊,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彻骨的恐惧是什么样的滋味。

仿佛是一张密不透风的铁网迎头罩下,他的每一口呼吸,都如刀锋剜着脏腑。裴钧杀敌有确认对手是否死彻的习惯,胯-下战马随他多年,如今闻到血腥味,自然而然地带着他往前走。

裴钧下意识死死勒着缰绳,大脑一片空白。

——他一点也不想确认,躺在那里的一滩血泥烂肉,就是昨日还偎在他怀里撒娇要小花糕吃的人。

他不过是想多吃一块小花糕,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呢?

他不过是腹中没了孩子,为什么要把他赶出去?

若非如此,他就不会跟着段清时到猎场来玩,就不会遭此厄运,就不会还没过上几年好日子,就葬身兽腹,连个全尸都没留下。

他会依然黏在自己身边,笑吟吟地亲在他颊边颈侧,讨一块小花糕。

裴钧手脚一瞬间褪得冰凉,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,一步一步地往那堆血肉前进。他无法从一堆破碎的内脏里辨别出是不是谢晏,而身躯已不知被虎豹拖去了哪里。

顺着血迹一路深入,直到看见一棵树下,静静伏着一团毛发绒绒的头颅。

他怔愣了片刻,快步上前,拨开遮挡面孔的发丝——

看到真容的这一瞬间,那灭顶的窒息感将他倾头淹没,而后片刻,裴钧掩面而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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