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即便化魔也还认得她,对不对?
眼前忽然亮堂起来。
容卿被带出了地裂,直接被殊苍云抓着手腕抱上了一匹三头狮的坐骑之上。
她被擒在殊苍云怀里,看见变成废墟的碑林之上站着一群殊苍云的半妖军卫,以及被挡在碑林外的仙门派道士。
这里仿佛被殊苍云的人占领,他们齐齐跪下高喊着:“恭喜魔主取得魔髓!”
一声声震荡碑林。
她找不到黄二,也找不到她的三哥,她甚至没有看到殊月。
只有国师戴雪站在半妖军卫之间,快步上前走到三头狮面前,对殊苍云道:“魔主陛下,请允许我与圣公主说几句话。”
殊苍云垂眼看着她,眯了眯眼:“你就是拂雪衣在人族的小弟子?”
国师是拂雪衣的弟子?
容卿看住戴雪,那拂雪衣不就是这仙门派的仙祖圣女,圣女碑是拂雪衣的碑?
破碎镜子里那个眉心一点朱砂的女人就是拂雪衣,对吗?
青铜剑中的女子没有回应。
容卿慢慢盖下了眼帘,若拂雪衣就是破碎镜子里的那个女人,那该是多么……让人难过的一生,她曾是仙人一般的圣女,心怀慈悲布道教导魔域中的半妖,也正是因为善良救下了殊苍云。
却被他欺辱折磨,毁了她光明的一生。
她的诅咒、憎恶、歇斯底里,是那么地让人心碎,她是被殊苍云活生生逼成了那样。
真该死。
殊苍云就算被剥皮抽筋,一刀刀凌迟也无法弥补拂雪衣这一生。
“是。”戴雪再次说:“三皇子殿下恐怕无法参加圣公主的喜宴,请允许我与圣公主单独说两句话,将三皇子殿下的嘱托带给她。”
她的三哥走了吗?
不是豁出命也要救她吗?
容卿没抬眼。
殊苍云居然心情好了给了戴雪这个面子,他揽着容卿的腰将她放在地上,抬抬下巴:“去吧,人族的圣公主。”
容卿却发现她的双手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捆着,无法挣脱开。
——“是殊苍云的缚仙索。”青铜剑女子对她说:“挣脱不开的。”
容卿回头朝殊苍云看了一眼,他手指拽了拽,她腕上看不见的绳索就动了动。
像是在戏虐她。
戴雪也瞧见了,她脸色很差的请着容卿走到没人的回廊下,朝她深深地行了个礼:“圣公主莫怪三殿下,他是被我打昏送走的,若不如此他一定会以命相搏救您。”
是吗?
容卿只瞧着自己的手,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。
戴雪撩袍在她眼前跪下,“三殿下不止是您的兄长,他还是十二州的天子。在您走后圣上一病不起,恐怕撑不了多久,三殿下要担负起十二州,他只能与十二州共存亡,您明白吗?”
她明白,她上一世就已明白了,父皇不是她一个人的父亲,三哥亦不是她一个人的哥哥,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是自己的,是十二州的祭品。
“殿下。”戴雪眼眶微红,压着泪水低低与她说:“您是仙祖圣灵根唯一的继承者,我相信只有您能拯救十二州,像容家仙祖、像我师父那样,以身殉国,救苍生不受魔域侵害。”
容卿抬起眼帘看住了她,戴雪束着男子的冠发,她是十二州唯一的女官,做到国师之位何其不易,容卿曾经十分钦佩艳羡。
只是如今她在想,戴雪是拂雪衣的弟子,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唯一继承“圣灵根”的圣公主,将会有这一日?
“您明白,臣的意思吗?”戴雪第一次在她面前称臣,对她说:“您活下来,十二州才有希望。”
容卿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,她的“以身殉国”里包含了什么——要么她像仙祖一样以身灭魔主、重新封禁魔域。要么她像拂雪衣一样,被欺辱被折磨,拖住殊苍云,给十二州争取自保抗衡的时间。
戴雪怕她早早自刎死了。
她轻轻笑了一下,什么也没说,转身走下回廊,朝着高大的三头狮、朝着殊苍云一步步走过去。
她不会死,若是要死她也会拼命拉上殊苍云,才不枉拂雪衣救她重生一次。
她还要等着谢和醒过来,醒过来杀光他们,带黄二去过好日子。
廊下的半妖军卫盯着她纷纷让开,她就那么走进去,如同自投罗网的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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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头狮上的殊苍云轻轻牵着手中的“缚仙索”,瞧着那单薄的圣公主朝他主动走过来,阳光金子似的洒在她眼角眉梢,将她照的雪人一般。
他心中生出一种在拂雪衣身上想要得到,却从未得到的满足——她乖乖的主动朝他走来,对他伸出了手。
“带我走吧。”容卿仰起头,抬起了被缚的双手,殊苍云的灵气那么充盈,她抓住他便能源源不断的吸纳入身体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