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到分别,还有些不放心,再三对着裴夜星嘱咐:
“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。”
裴夜星面无表情地嗯一声。
张平惴惴不安地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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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夜星洗完澡,站在落地窗前自上而下望外望。
他住在帝都最中心的高档公寓,视野开阔,灯火如豆,夜景美不胜收。
童年原因,他对物质有着极高的渴望。
当时参加选秀的理由也很简单,他需要钱。
在一群少年们满怀憧憬说着自己的梦想的时候,他只有拼了命地练舞和练唱,才能让从没有基础的自己勉强跟上,从被贴着花瓶和废物,到顺利撕掉这个标签,他用了好几年的时间。
他没什么梦想。
唯一的梦想就是搞钱。
他后来终于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。
想要的房子,车子,名,利,都一步步地收进手中,但心里却总有一个缺口,无论靠多少物质都无法填满,他羞以示人,也从不示人。
只有苏愿靠着入梦的机会,探到他最隐秘的心内角落。
梦里的她用花言巧语迷惑他,亲近他。
拙劣的借口,却靠着梦境的滤镜轻而易举地取得他的信任。
一想到她,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从早上开始——确切来说是从昨晚开始,他整个人都陷在一种窒息感里,心里像悬着一根刺。
可笑他记忆里实在太过卓越,与她在梦里相处的点点滴滴每一样都能细致数出来。
从她怪异出现在他的浴室,到她照顾他一夜,再到她在片场骂他狠心郎负心汉……
记忆的碎片拼凑出一个鲜活的影子,她娇气的、羞恼的、开心的剪影,一幕一幕,早已将他的心牢牢占据。
到底是他没能看出来是苏愿,还是拒绝深入怀疑那就是苏愿。
无论是那一个,都显得他可笑至极。
他甚至不愿多想为什么她能入他梦的原因,只认真在记忆里找寻她是否真心喜欢他的痕迹。
等到再回忆起来,才发现她的端倪早已有迹可循。
现实里无故的讨好,换搭档选择他,殷勤地靠近,再到梦里自然拉近扯的鬼谎,一步步诱他沦陷。
无论是现实还是梦里,她都像是有一个不得不靠近他的理由。
江景如画,裴夜星的眸光渐渐暗下去。
他生平第一次有喜欢的人,想要保护的人。
最终大梦初醒,他仍旧孑然一身,与他前二十多年信奉坚持的宗旨完全吻合。
诚如她所说,只是一场梦而已。
他什么损失都没。
“呵。”
他转身出门。
……
银色的跑车在深黑夜幕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度,盘山公路弯弯曲曲,可它从始至终都没有减速过,甚至速度还在稳定地加快。
车队有人逐渐跟不上裴夜星了,就靠边停了看他飙车。
有人费解道:“裴哥今天是怎么了?”
“害,我也不知道呢?!”
“今天见他就感觉不对,说实话,我挺担心他的。”
几人垂首思考了下,都认同地点点头。
裴夜星看着冷,性格却有点疯。
胆子比谁都大。
大家虽然玩赛车觉得刺激,但总归都是怕死的。
裴夜星不怕。
换他自己的说法,没爹没娘,无所牵挂,自然也不怕生死。
有的人都会在意名利,毕竟他现在怎么也算是鼎鼎大名的影帝,第二天飙车被拍横尸荒野的新闻出来也不太好听,但裴夜星却不以为然。
好在他命大,至今没出过事故。
但看今晚这架势……
裴夜星整个人都染着一层从未有过的郁气。
几人看着那道银色的弧面面相觑:“要不要叫停他?”
“咱们叫得停吗?”
“那怎么办?”
他们商榷的当儿,裴夜星的车忽的停下。
三人吓得方寸大乱,“卧槽?!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?!”
“快!快!赶紧去看看!”
在车队几人为裴夜星紧张的当儿,车内,裴夜星的身影隐在一片黑暗里。
他极其享受飙车时的刺激快感,甚至偶尔会产生自己掌握生死的错觉。
他以前厌世,所以一开始被张平探知到一点时,张平拼命地给他加塞工作。
好像只要他一直忙碌着,就不会有那些想法。
他确实按照张平的希望和叮嘱,安然地过了这些年。
今夜那样的念头又无可抑制地冒出来,他的视野里只有一条黑黢黢的马路,以及路灯橘黄色的光晕。
那光晕在他眼前越来越白,越来越亮。
好似只要他一脚牢牢地踩下去,就能将这光冲破。
少女白皙的脸猝不及防地在眼前一闪而过。
回忆的片段纷沓而至,簌簌的白雪取代了光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