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(9)
“你这是要回西京去认亲?”老者嘿一声,“你是农户家长大的?看不出呀。”
不但是气质形容不像,更重要的是,江琬的言语谈吐也不似农女。
一个人的外貌或许能有欺骗性,可谈吐涵养这个东西却做不了假。
江琬说话措辞简练,提及人生的不公时也并无怨愤偏颇,失陷在这崖底更不见惶恐失措。见到生人,还能条理清晰地行礼报来历。
以老者的见识,深知要做到这些看似不难。可实际上,就算是读过书的大男人也未必能有此从容。
对比对比此刻就在旁边正一脸紧张茫然的中年仆妇,这才是寻常人的反应不是吗?
江琬知道自己有点崩人设了,不过眼下环境特殊,她就算是装成小原主怯懦畏缩的样子,维持住人设的一致,对脱离眼下的困境又能有什么积极意义吗?
不,那或许会使眼前这唯一的救星转身就走也说不定。
反正脱离了原来的生存环境,现在谁见到的都是新生的江琬。谁又能规定江琬一定就是什么样的呢?
“老先生说小女不似农户家人,这是夸小女长得好,天生丽质,纵是经受劳作之苦,也能不留风霜痕迹的意思吗?”江琬对老者眨了眨眼,俏皮地笑了。
她又伸出一双手,举到身前展示。
这是一双细瘦的小手,十三岁的小姑娘,手掌纤巧,手指细长。可与之违和的是,这一根根细长的手指上却凸出着突兀的骨节。
这双手上还不止骨节凸出,老茧密布,掌纹也清晰繁多。
豆蔻梢头的小娘子,竟有这样一双手。
光从这双手上就能看出,手的主人是如何常年劳作,辛勤不息。
老者一下子哑然了,清平伯的女儿,该有这样一双手吗?
他目光中的锐利便在不知不觉中消减几分,声音也放松了:“嘿,小丫头好不知羞,还天生丽质呢……哈哈!”
江琬笑吟吟道:“人人可弃我,我却不可自弃。天生丽质难自弃,有错吗?”
不自弃,有错吗?
多么简单一句反问,老者却一下子呆愣了。
因为就在江琬话音落下时,小舟的乌篷中却竟然传出一声对问:“人弃你,你不自弃。可天若弃你,又该如何?”
原来就在小舟靠岸之前,原先与老者共同立在船板上的秦夙就已先行回到了船舱。
老者也深知自己这位郎君,是最不愿见生人的。他发现岸边有人,因而立刻避入船舱,这再正常不过。
不正常的是,他竟然主动接了这小娘子的话,还与她对答起来!
江琬听到船舱中传出的声音,清冷凛冽,竟似玉石击磬,虽有绕梁之韵,称得上十分动听,可这动听的声音却又偏偏饱蘸寒意。
听得江琬没来由竟打了个冷颤。
她一下子更打起几分精神,心想:“船舱中这位,想必正是那身怀紫气之人。”
虽然她的望气术已经因为体力不支而被停掉,但江琬也有基本判断。
来的只是这么一叶小舟,甭管贵人为什么不坐大船却坐小舟,总之,贵人是来了。
贵人总不能是操舟的老者吧,亲自划船,这不符合贵人身份不是?
而如今船舱中有人问话,江琬则一下子反应过来:“原来这船舱里还有人,那就是他了。”
他问:天若弃你,又该如何?
江琬沉吟片刻,缓缓回答:“天若弃我,我便……逆天又如何?”
逆天而行!
多轻巧一句话。
在江琬的前世,她听这类似的“逆天而行”的话,简直都能听起茧子了。
可在这原生态的古代,在人们敬畏着天地鬼神,崇信着皇权的时代,一句“我便逆天又如何”,却该是何等的震撼人心?
船上老者一下子咬肌微紧,身躯一颤。
很快,他又偏头看向船舱。
船舱处,正缓步走出来一人。
第七章 他从船舱中走了出来
江琬抬眼向那船舱口看去。
长河,阔浪。
小舟,乌篷。
轻舟八尺,低篷三扇。
最先入她眼的却是一双云纹错金底的玄色皮靴,船舱中人轻拂衣摆,缓步而出。
当他直起身时,不单是江琬,就是正因为江琬方才一句“逆天又如何”而满心惊恐的刘妈妈都一齐叹了叹。
有高山之巅,危崖之雪。
林下之风,昆岗之玉。
词汇贫瘠如刘妈妈,此时大脑只有一片空白。
而十几二十年书没白读的江琬,这时候却也只能在脑子里冒出一句:“竟然遮着脸!”
此人风仪气度,真不能说不卓尔不凡。
可惜他却戴着个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的青铜面具,只留了嘴唇和下颌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