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花落尽子规啼+番外(36)
不知她知不知道全诗,若是不知,现在也应该知道了。
经过几日颠簸,还未待好好休整一番,就匆匆进了考场。
春寒料峭,狭小的贡院号房里,冰冷坚硬的冷板凳,让我如坐针毡。
无意间手肘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,正是我用来装笔墨的大布袋。
我翻开一看,那布袋里竟然缝着一层厚实的羊毛,温暖柔软。
我将布袋翻转过来,将它铺在凳子上,眼角余光看到布袋的最底端,两面衔接的地方,绣着一行小小的字。
玉殿传金榜,君恩赐状头,愿君金榜题名。
我轻轻摩挲着这行小字,原本略微焦躁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,暗想,
这个小骗子,怎么这么招人喜欢。
科考结束,没有意外,我榜上有名,进士及第。
来上门提亲的人家络绎不绝,母亲几番思量,最后为我定下了申老大人的嫡孙女。
申家是名门世家,书香传家,对子孙的教养极严,是以申家子弟大多高情远致,矫矫不群,为世人所称道。
申家女儿亦是有大家风范,以温良恭俭,端庄大气闻名,是众多高门显贵争相求娶的对象。
若不是这申小姐身子羸弱,怕也轮不到与我结亲。
我思索片刻,便应了下来。
母亲怕我受委屈,提出要给我纳妾。
我心中一动,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。
纳妾?是了,若是能由母亲出面来抬举她,她能得一份体面,旁人亦说不得什么,真是再好不过。
我面上不显,却无意识的带过她的名字。
母亲果然注意到了她,当下就要给她开脸。
她来的时候,脱下了平日那身半新不旧的素色衣服,略施粉黛,头上戴了一枝红色的步摇,不似平日那般平凡普通不起眼,似换了个人一般,秀雅绝俗,透着一股轻灵之气。
我眼前一亮,心中似有鼓点阵阵,我知道,是那头小鹿在乱撞。
想着不久之后,便能同这丫头名正言顺的朝夕相处,忍不住心神微漾,高兴不已。
可是,她拒绝了。
我愣在原地,有些失落,也有些生气,更多的是不解。
主人这般抬举,是多少府中丫头羡慕不来的,荣华富贵,锦衣玉食,甚至我的宠爱,母亲的喜爱,都触手可及,可她,竟然要放弃。
为什么?到底,是为什么?
难道曾经的谨小慎微,并不是真的是因为害怕重蹈碧桃的覆辙所做的伪装?而是真的想要离开?
我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,看母亲神色不虞,欲要动怒,看她跪在地上,哆哆嗦嗦,我忍不住出声道,
既如此,又何必勉强,不如就随她去,也免得惹得申家不快。
母亲向来听我的,遂止了怒意,不再追究,给了几两银子将她打发了。
回到博雅院,看着满院子的碧玉兰,柔韧皎洁,清丽幽香,自嘲的笑了笑,罢了,早知她是个小骗子,何必强人所难。
我开始刻意回避与她见面。
真是可笑,从前是她对我避之不及,如今却调转了个位置。
我只是怕,再多看她一眼,就会忍不住开口让她留下,再不放她离开。
没过几日,母亲又指了两个丫头来我的院子,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,但都模样标志,性子和婉。我看着这两个丫头,突然意识到,她是真的要离开了。
在张生的诧异下,我给两个丫头取了子鹃、杜宇的名字,同子规一样,都是杜鹃鸟的意思。
只是,即使名字相同,有些人,却是谁也不能代替。
成亲前的那天晚上,我照旧推开窗户,从窗户望向她的屋子,明天她就要离开,从此以后,她再也不是我的小丫头,再也不能在院子里看到她的身影,看到那双如小鹿般清亮的眼睛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那扇窗户突然打开了,她就站在窗前,与我隔空相望。我看着她暗想,
还能再看你一眼,真好。
我的夫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,长得也极美,只是身子实在羸弱。
成亲后不久,我就要进京任职,她只能抱歉的看着我,主动对母亲说道,
官人上任,媳妇本该随同照顾,只是身子实在不争气,不如就让杜宇和子鹃随同官人进京,方便照顾官人的起居。
母亲十分高兴,却有些为难,新婚燕尔,我就抛下新娘,带着两个丫头赴任,只怕会惹来申家不快。
夫人十分体贴的道,
不妨事,家里知晓我的身体,不宜舟车劳顿,我也去信父兄,说明原委,且同在京城,让父兄多加帮衬官人。
母亲十分感动,拉着夫人的手直道,
我儿娶了个好媳妇啊。
京官难做,我在舅兄和岳父的帮衬下,花了整整两年,才终于在京城站稳了脚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