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三夫人哭了一日，家里没人劝她，一家老小也陪着她哭了一日，只除了穆红裳。

穆红裳坐在穆老夫人院门口的台阶上，听着背后堂屋里传来的哭声，双手抱膝，就这样发了整整一日的呆。她的心情很复杂：失去至亲的悲伤和愤懑混杂着复仇的轻松和快感，还有些不知从何而来，也无法言说的酸涩和烦闷。

但饶是如此，穆红裳依旧没有哭，她就这样眼眶干干地呆坐了一日，直到穆三夫人终于哭得失了声，被顾仪兰送回了房里，穆红裳这才站起来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，回屋里去陪着同样双目红肿的母亲和祖母了。

大约是这样痛快的发泄，真的能够稍微改善一下心情。第二日，穆三夫人虽然眼睛红肿，嘴唇干裂，但精神却比前些日子好了几分，穆老夫人和穆家的其他夫人们，表情看起来也比之前轻松了不少，只有穆红裳，还是始终如一——一如既往的乖巧贴心。

然而穆老夫人看到这样贴心的孙女，却总是有些担心。恰好这一日谢夫人带着谢淑柔从山上回来了，给穆红裳捎来了信，穆红裳见到信，脸上露出笑模样，还是以前那开朗可爱的样子。

瞧见穆红裳笑了，穆老夫人因此发出了感慨：“唉！似乎很久没瞧见红裳笑得这样开心了。还是我孙女笑起来最好看，任凭哪里的天仙都比不上。哎呦！幸好征衣不在家，否则听见我说这话，该吃醋了。这小子成日一脸得意的炫耀他媳妇漂亮，听见我夸红裳，他肯定又不服气。”

“不会的。”顾仪兰抿嘴笑起来，温温柔柔的模样：“祖母没说错，红裳笑起来就是好看，任凭谁都比不上。相公也说过，咱们家红裳只要一笑起来，满屋都亮堂堂的。旁人看见红裳的笑容，很难不跟着开心起来。”

“可不是。”穆老夫人笑着点点头：“一瞧见她笑了，我心情也好了。”

“真的？”穆红裳抬起头，朝穆老夫人翘起嘴角：“那我天天笑给您看。”

“你得真的开心才行，”穆老夫人伸出手指戳了戳穆红裳嘴角：“装得可不行，祖母一眼就能瞧出来。你瞧，你一直念叨的谢四小姐回来了，你今儿笑得就比平日里开心，祖母一下子就发现了。”

“祖母一定是唬我。”穆红裳扑上去抱着穆老夫人的手臂撒娇，穆老夫人像以前一样，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。祖孙两个有许久没有这样轻松亲密的说说笑笑了，因此穆老夫人笑过之后，突然又十分感慨。

穆老夫人希望孙女能更开心一些，因此她想了想之后，开口建议道：“红裳，不如你下个帖子，约谢四小姐出去走走吧？咱们家这些日子实在是不顺，好不容易事情都告一段落，你也别闷在家里了，出去和朋友一同逛逛，也散散心。”

第566章 往事如烟

“我用不着散心。”听到穆老夫人这样说，穆红裳整个趴到了穆老夫人臂膀上，像是块掰不下来的粘糖：“我在家陪着祖母就很好，没有不开心。”

“是，你没有不开心，”穆老夫人装出一副嫌弃的模样：“但我嫌你总在我眼前晃碍眼。你出去玩了，我才好背着你吃些好东西呀。”

这哄小孩子一样的话语，让穆红裳忍不住笑起来，她头一歪，枕在了穆老夫人的肩上，耍着赖：“那我更得盯紧祖母了，省得吃亏。”

“孙媳妇，”穆老夫人赶紧笑着朝顾仪兰招手：“快过来把你妹妹拖走。这么大个人了，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撒赖，我可管不了了。”

顾仪兰微笑着站起来，真的走到穆老夫人祖孙俩身旁，一把拖起了穆红裳，又将她按到一旁的椅子上：“小妹就乖乖听话吧。你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谢妹妹了，出去走走也好。”

“就是。”穆老夫人立刻点头：“家里也没人陪你玩，总闷着像什么样子。”

这一句话，让穆红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，但她很快又恢复了正常，甚至朝穆老夫人笑得更开心。

是啊……以前的她从来不缺人陪着，锦衣总是在的。两人打架在一处，淘气在一处，挨罚也在一处。这么多年了，她很少出门，却从不寂寞，有哥哥们和锦衣在，她又怎么会寂寞呢？

穆红裳细微的表情变化，当然逃不过穆老夫人的眼睛。她的笑容也淡了下去，微微叹了口气，刚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呢，穆红裳却抢先开了口。

“祖母，不如您说说，我要约谢姐姐去哪里？”她没再争辩，而是翘起小嘴朝穆老夫人撒起娇来：“在外头逛吧，天气挺热的，谢姐姐那身子，成日三灾两病，说不准没走几步就中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