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玉其外(117)

不由地心中一紧:这位裴三娘子并非重生,可掌控局势的本领却强得很,难怪裴漠说她并非等闲之辈。

这样的女人若是幕僚,自当如虎添翼;可她若是一心复仇……

唉,这傻哥哥栽在她身上,还不知是福是祸

李心玉神情复杂道:“皇兄,裴三娘子比你大罢?”

“她虽辈分大,但因是萧国公的幺妹,只比我大三岁。”李瑨不知妹妹此言何意,疑惑道,“怎了?”

李心玉笑了:“你叫她姐姐都算是占她便宜了,还叫嫣儿?总感觉怪怪的。”

李瑨哼了一声,得意道:“她不是裴漠的姑姑么?我还等着那小子乖乖地尊称我一声姑父呢!”

“皇兄你呀,脑子尽用在了歪处。”用情至深,伤情越狠,李心玉一叹,“真希望你能永远赤诚,无忧无虑。”

“妹妹近来越发干涉前朝事务了。”李瑨忽然开口道,“总觉得,你比哥哥更有天赋,更适合做储君。”

李心玉知道他这话没有恶意,纯粹感慨而已,但仍是心中一揪,骂了他一声:“傻哥哥,这话说不得。”

李瑨撑着脑袋看她,笑道:“你我兄妹感情甚笃,连玩笑话也说不得了?”又转而道,“哎,我昨日出宫看见郭萧了,听说他常去烟花柳巷逗留。”

李心玉没什么兴趣,好笑道:“与我何干?”

李瑨道:“也没什么,就是觉得妹妹当真慧眼如炬,看不上他是明智之举。这样朝秦暮楚的男人,配不上你。”

都说天家无情,帝王无爱,可李心玉总觉得自家全是至情至爱之人。

初九夜晚,李心玉一宿未眠。

她侧卧在榻上,望着寝殿内将尽未尽的烛火,听着屋外间或的虫鸣,难得紧张得睡不着觉。她想起了裴漠,前所未有地想他,不知他独自在宫外,是否也和自己一样为明天即将到来的暗杀而担忧。

自从那日在长安街醉香楼下匆匆一瞥,李心玉已有近一月没有他的消息。平时日日相处倒不觉得有什么,如今分别三个月,她每天牵肠挂肚,时常会望着裴漠曾待过的房舍出神。

而后才知道,原来这就是相思之苦。

今夜夜深人静,她暗暗下定决心,手刃仇敌之后,无论裴漠想要什么,她都会满足他。

六月初十如期而至。

骄阳似火,李心玉眼底一圈暗青色,一袭青碧色的上襦配团花石榴红裙,手挽湘色绸缎,行动间步摇微颤,映着身后巍峨的宫殿楼阁,颇有几分婉皇后当年的风采。

宫门口,李常年一身紫檀色的常服,头戴翼善冠,身形消瘦,正要上车,忽听闻李心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

他回首,一怔,随即笑道:“心儿今日怎穿得如此鲜妍?”

“父皇难得出宫,我来送送您。”李心玉迎上前,伸手替父亲正了正发冠,笑道,“去韩国公府须穿过市集,鱼龙混杂,虽已提前命禁军开路,但还是小心些为好。”

一旁的忠义伯兼禁军统帅的赵闵青即刻道:“公主放心,臣已听从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安排,布置好了一切。”

李心玉若有所思地颔首:“那便请忠义伯先行开路罢。”

而此时的韩国公府,前庭宾客往来不绝,热闹非凡,而后院却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般,一片死水般的凝重。

裴漠一身黑色的夜行衣,脖子上系着蒙面的三角巾,手持长剑,做刺客打扮,静静地站在书房外的密室前。

伴随着咔嚓咔嚓转动的机括声,韦庆国低沉的嗓音稳稳传来:“禁军前来清场了,还请世侄躲在这密室中,按原计划行事。”

裴漠满目决然地走了两步,在即将走入密室之时,他又停了脚步,似乎在思索着什么。

“世侄?”韦庆国出声提醒。

裴漠收敛情绪,回头,很平静地问:“行刺之时,我该如何打开这密室出来?”

“这个简单,世侄请看。”韦庆国指了指密室墙上一块颜色稍深的砖块,哑声笑道,“那块砖便是机关,你瞧准时机往下一按,门自然就开了。”

裴漠点头,又道:“我为大业殉死之后,万望国公将我的遗骸葬入裴家祖坟。”

他说得悲壮又从容,不知为何,韦庆国竟有些惋惜起来。这样聪慧又强悍的少年,本该有大好前程抱负,可惜,今日要折在这儿了……

韦庆国拍了拍裴漠的肩,又深鞠一躬,道:“世侄放心,当日之诺,老夫必当践行!”

裴漠洒脱一笑,淡墨色的眼睛像是夜色晕染而成。他盯着韦庆国,慢慢地说:“如此,我了无遗憾。”

不知为何,韦庆国觉得裴漠的目光有些令人发憷,待他仔细看来,裴漠又没事人般掉开了视线,转身走进了密室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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