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玉其外(179)

同年十二月,宫中御宴,户部侍郎失手打碎了御赐的白玉酒盏,惹得太子大怒,正要被贬官流放之际,李心玉见那吴侍郎年轻清秀,便随口说了个情,替吴侍郎免去了惩罚。

为了这事,裴漠的脸色又寒了几分。

李心玉觉得很委屈。

那日在书房的窗下练字,裴漠默不作声地研墨,李心玉瞥了他几眼,实在忍不住了,放下笔道:“阿漠,你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?一句话也不说,又是偷偷生什么气?”

裴漠研墨的动作一顿,嘴角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,“公主不是和吴侍郎打得热火么,管我生不生气作甚。”

李心玉倒吸一口气,“你胆子越发大了,敢这么同本宫说话。”

裴漠大概也意识到了方才那句话的不妥,便放下墨条,顺手抄起案几上的一本书,躲到一旁装模作样地看起来。

“不行,你今日必须给本宫一个解释。”李心玉挨过去,又好气又好笑道,“为何本宫靠近你,你要生气;疏远你,你也要生气。”

裴漠的眼睛依旧黏在书卷上,并不吭声。

李心玉心中一动,伸手拿走他的书卷,以书遮脸,玩笑似的在他唇上轻轻一吻。

春风拂来,带着桃花的甜香,吹动案几上的书页哗哗作响。

那狡黠的吻一触即分,本是玩笑的戏谑,熟料裴漠只是怔愣了片刻,目光越发深邃,忽的反客为主,倾身狠狠地含住了她的唇瓣。

这一吻凶狠而又热烈,像是抛却一切理智和禁锢,要将她生吞入腹。

李心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,推了几次方推开他,擦着嘴上的水渍,一脸讶然。

随即,她好像明白了什么,眯着眼缓缓展开笑容,说:“阿漠,原来你喜欢本宫呀!”

裴漠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,眸光深邃,哑声反问:“不可以么?”

这一层暧昧的窗户纸,终于在中秋的那天夜晚被彻底捅破。

她喝了酒,迷迷糊糊地回到清欢殿,理智溃散,心中的渴求被无限放大,以至于抱着裴漠度过了一个疯狂而又荒唐的夜晚。

那一夜说不清是谁先主动的,两个人皆是生涩而又投入,抵死缠绵。

醒来后的李心玉只有一个感觉:疼,浑身都疼。

这小畜生!

她羞恼大过愤恨,一把将搂住自己的裴漠推开,哑声斥道:“你跪下!”

裴漠掀开被子,跪在榻边,平静道:“你嗓子哑了,要喝点水……”

“闭嘴!”李心玉看着满身的痕迹,不忍直视,扶额道,“你真是好大的胆子!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!”

“知道。”裴漠垂着眼,“昨夜,是殿下先缠上来的。”

“你……”李心玉努力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况,只觉得头疼欲裂,干脆不想这个问题了,艰难地披衣下榻,将弄脏的毯子胡乱地卷起,塞在床底下‘毁尸灭迹’。

裴漠张了张嘴,话还未出口,李心玉就如同竖起尖刺的刺猬,喝道:“你闭嘴,不许说话!昨夜的事就当没发生过,谁也不许说出去!”

裴漠一怔,抬起眼来,眸中的温情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寒意。他固执道,“我们俩睡了,有了夫妻之实,如何能当做没发生过?”

“你知道你睡的是谁么?你想死吗?”李心玉头昏脑涨,一把揪住裴漠松散的衣襟,沉声道,“听着,此事到此为止。”

“不可能。”裴漠单手攥住她,说,“你若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,当初就不该来撩我。”

“玩笑而已,你还当真了?”

“你说什么我都会当真。”

一夜缠绵,最终换来不欢而散……

李心玉在梦中旁观自己的记忆,就在此时,熟悉的钟声响起,画面走马灯似的飞速掠过,从两人分分合合的小打小闹一直到决裂时剜去的奴隶印记,从兵临城下的恐慌再到刘英带刀入殿的死亡……

画面陡然翻转,到了城破的七年之后。

这时候正是中元之夜,四下漆黑无人,太史局已经被贺知秋烧毁了,坍塌的观星楼下,空余一只一人多高的残钟。

而此时,残钟之畔,坐着一个高大熟悉的武将身躯。即便是一个背影,李心玉也一眼就认出来了,这是裴漠。

前世城破七年之后的,裴将军。

“我就要死了。”裴漠风华正茂,却两鬓风霜,干哑道,“你有没有开心一点?”

李心玉心中揪疼,听见裴漠又自言自语道:“你逃不掉的,黄泉之下我也会来找你。”

他剧烈咳嗽着,勉强站起身子,拿起地上横放的铁杵,用尽全身力气撞击大钟。

钟鸣三声,响彻天地,裴漠说,“李心玉,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鸣钟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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