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玉其外(4)

前世今生,生死茫茫,算起来确实有许久不曾见到这位懦弱又痴情的帝王了。

可李常年对女儿心中翻涌的情绪一无所知,他只当李心玉年少贪玩,从马上跌下惊着了,便撩袍坐在榻边,伸出一只带着淡淡药味儿的手来,抚了抚李心玉的后脑勺,温吞道:“肿了,估计有血块,还疼么?”

李心玉心想:我一剑割喉的痛都承受过了,哪里还会在意这点小伤?

随即笑道:“不疼的。”

李常年略微浑浊的视线又落在女儿缠着绷带的腿上,语气染上了心疼:“都十五岁了,已是大姑娘,切不可再如此顽劣。”

闻言,李心玉眼中闪过一抹黯然:原来自己重生到了十五岁么?

她的母后在她十一岁那年便遇刺身亡,看来即便是重生,她也没能再见一眼那温柔美丽的母亲。

李心玉很快盖住了眼底的情愫,神色是少有的认真:“以后不会鲁莽了,这条小命来之不易,我会好生珍惜。”

李常年一怔,颔首道:“不错,心儿是真的长大了。”又转而对太子道,“瑨儿,你是东宫之主,你妹妹亦是千金之躯,怎可带她去赛马场那样危险的地方胡闹?”

“心儿说他没见过赛马,我……”

“不必狡辩。你答应过你已故的母后,会穷极一生保护心儿,如今未能做到,就该罚。”说着,李常年朝门外道:“刘英,送太子回东宫,禁足一月。”

刘英?

是了是了,此时的刘英还没有爬到大总管的位置,仅是她身边服侍的一名四品阉人。

正想着,刘英端着拂尘弯腰躬身进了门,挤着满脸讨好的笑容,一副卑微走狗的姿态,小心翼翼地问:“太子殿下,小奴送您回宫?”

可即便如此,李心玉也忘不了他拿剑刺入自己身躯时的狞笑,这阉狗合该碎尸万段!

她拧眉,对李常年道:“父皇,我不喜欢他。”

“不喜?朕听说,刘英不是你清欢殿的红人么?”

“宠了这些年,早腻了。”

听到李心玉的话,刘英面色大变,仓皇伏地跪拜,老泪纵横道:“殿下,小奴不知做错了何事?”

李常年虽有疑惑,但一向疼爱女儿,便挥手命内侍将哭喊的刘英架了出去。

李心玉尤不解恨,心里盘算着总有一天要弄死这阉奴才行。

“朕带着瑨儿走了,你好生养伤。”李常年让李心玉躺回榻上,哄道,“睡罢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
李心玉不敢睡。

她怕自己这一睡,就再也醒不过来了。

心惊胆战过了一夜,两夜,三夜……没有无常索命,也没有逼宫篡位的血腥,仿佛清欢殿的身首异处,真的只是一场荒唐的噩梦。

李心玉终于宽慰了些许,眼中添了生气,又恢复了当年纨绔帝姬的模样,跟条小尾巴似的粘着太子哥哥。

李瑨在书房百无聊赖地画王八,李心玉便突然从西窗探进脑袋来,笑嘻嘻喊道:“兄长。”

李瑨吓了一跳,手一抖给王八添了条长长的尾巴。

李瑨在庭院中歪歪扭扭地射箭,李心玉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落叶从花木丛中钻出,使劲挥舞双臂:“兄长!”

李瑨如厕,裤子还未松开,李心玉再一次鬼魅般飘现在门外,阴恻恻道:“兄……长……”

李瑨无言,觉得自己多半要被逼疯。

“说罢,何事相求?”李瑨瞬间尿意全无,揪着李心玉的衣领将她拎到庭院中,哼道,“先说好,我现在禁足,没法子带着你出宫撒野。”

“不,不出宫。”李心玉拉着李瑨绣着龙爪腾云的袖边,小声说,“不过是请你替我杀几个人。”

“杀人?谁?”

“阉奴刘英。”

“大都护王枭。”

“琅琊王李砚白。”

“还有……”

“还有?”

李瑨嘴角抽搐,说:“惹不起惹不起,我还是回去读书罢!”

而此时,长安西十里之外的奴隶营。

正是午时休息的时候,简陋的简易帐篷内外,横七竖八站满了老少不一、衣不蔽体的奴隶。他们满面沧桑病态,头发凌乱又肮脏,双目黯淡无神,如同死狗般被铁链一排排拴住。

他们端着又脏又破的搪瓷碗,排着队挨个去领稀得几乎透明的粥水,只有一个少年例外。

那少年清瘦挺拔,衣裳虽破旧不堪,但在奴隶中间已是难得的干净。他面上染了不少黑灰,看不清本来面目,但依稀可以辨出五官原有的轮廓,应是相当的标致。

“小主公,三娘子已掌控了长安城的那位大人,大人答应了她,用不了多久就能助你脱离奴籍,成为他的门客。”

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暗处响起,继而道:“届时,裴家报仇雪恨之时指日可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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