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封狼(127)

作者:沅南九思 阅读记录

只有唐海,下意识去瞧那半跪在地上的少年。

“殿下。”少年抬头,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,唐海眸色一变,这般的容貌,能让五殿下轻易动怒的人,脑海深处模糊的模样,稚嫩的幼女,赵家的幺女名长欢。

“不可。”

唐海额角的青筋跳了跳,慌忙去瞧女子右手握着的长剑,不由惊呼出声,年幼时的赵长欢曾握着这把剑在将军的营帐前舞了一遍又一遍,那时他尚是个守营帐的卫兵,一转眼,这般大了,他敛了心神,抱了抱拳道:“完颜峻老道,深谙用兵之道,更是熟知地形,末将随赵将军守北境多年,愿领兵去守定西城。”

“谢唐将军好意。”她抬眼,对上唐海担忧的眼,轻轻挑眉,“属下誓不辱命,定当死守定西城。”

眼眸炙热,言语铿锵。

北境朔风穿过城墙,带起方圆百里的血腥气,卷起尘沙,军旗飒飒作响,将士们在营帐前点了火堆,火光攒动,赵晏站在城墙上,揉了揉被吹的发僵的脸,翻身坐了上去。

以前在青山城时,她最爱的也是这般坐在城墙一角,看街上行人如梭,看父兄打马归家。

后来有个人坐在她身边,声音温软,极尽温柔,可直到她从北戎的城墙坠落时,才恍然,他同她讲过许多话,却好像从未说过有多欢喜她。

身子左斜,她伸手抚上作痛的胸口,不由苦笑,有些东西同岁月一齐融在骨血里,非死不休,注定纠缠至死。

韩煜站在拐角,脚步猛地顿住,疏离感,眼前的晏晏,像是蒙头罩下的迷雾,看不清,摸不着。

指尖刚触碰到女子肩头,几乎是一瞬间,赵晏右手拽上他手腕,韩煜尚未来得及反应,利刃已抵在了他喉间,灯火昏暗中,他只瞧的清她那双冷冰冰的眼,不由勾出笑,“晏晏。”

他的晏晏啊,是他朝思暮念,致死深爱的人啊。

赵晏收回刀,伸手推开他,一跃下了城墙。

韩煜目光落在她身上,这个满身侠气的姑娘,握着剑走过了他的半生。

年少相识,她一直是这样,沉静坚忍,像她手里那把剑一样,不屈不挠,永远少年气,哪怕最后遭尽折辱,依然傲气铮铮。

这样的她,他会怎么舍得放手?

韩煜看着她的侧脸,眼里慢慢蓄起眼泪,他的一生都好像是话本上最恶俗的故事,明明该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却偏偏一无所有,被践踏、被轻视、被流放,他求了一生,谋了一生,挣扎一生,然后将最珍贵的情谊,最爱的人,通通抹杀,得到想要的一切,余生被记忆一点一点蚕食,掏空心肺,待死去的那一刻,才恍然,他这一生在她从他生命离开时都变成了虚妄。

少年骄傲,心有不甘,权欲吞噬了他的本心,让他的情爱背负上生死、大义、仇恨。

那时,他们在北境,少女提着剑,面上出了些汗,同他笑着说,长风,北戎女子彪悍,若有一天起战,你这般好模样定是要被掳了去,我练好剑,到时候将你抢回来。

他合了书卷,真心真意的应了声好。

后来他大婚时,他瞧着满座宾客,莫名想起了她,若是赵家还在,她是会领着兵来抢人的吧,她父兄极护短,只怕拼了性命也要他好看,可是那些人,都死了,被他害死了。

那晚洞房花烛,他望着大红锦被上交颈而卧的鸳鸯,仓皇落了泪,也没敢去掀新妇的盖头,明知不是她,既然不是她。

他的帝王路,抛弃了所有,所以后来那柄浮光剑挥下时,他躲都没躲,寒光冷刃里,他看见曾经的韩长风与赵长欢,年少相知。

她的袖角微凉,冰的他指尖轻颤,然后轻轻捏住,别开微红的眼,压着声音道:“晏晏,你我重逢,不该是这副样子。”

“离京前,我去见过持安,他说你长大了不少,也变了不少。”他微微偏头,温声道:“如今一见,是如此。”

“殿下。”

“当年你舍身救的那匹狼犬,差点丢了性命,彼时我觉得不值。”他声音有些哑了,眼角发红,身子微倾,左手背在身后,握成拳,“晏晏,我后悔了。”

他在忍,赵晏一怔,他的情绪,哪怕不外露,她也知晓,可偏偏是这人,骗她最狠。

少年多磋磨,父亲曾说他心性冷硬,因此不喜他,除了当年初见,她再没见过他这副狼狈模样,他母妃薨逝那天恰逢宫中贵妃诞辰,丧报送进宫,贵妃只觉晦气,丧仪生生拖了三天,她陪他日夜赶路,终究没见上最后一面。

而他父皇从未露面,她陪他在皇陵外坐了一宿,天边微亮时,他也只是哑着嗓子,笑着同她说,“晏晏,我没有家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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