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封狼(308)

作者:沅南九思 阅读记录

彼时江山动荡,他选择义无反顾站在韩元身边,也是动了心思,故人已逝,他总该为活着的人打算,先太子、先帝接连身故,各路皇子虎视眈眈,明靖周边恶狼环伺,能推上去的只能是韩元,他没得选,先太子妃亦如此。

他们领着先太子旧部推了一个魔鬼上位,以至于这快二十年,他们这些旧人,依旧身陷囹圄,挣扎不易。

酷吏苛政,搜刮民财,大兴兵戈,朝臣勾心斗角,百姓苦不堪言。

若韩元是明君,他做不了忠臣,却至少会是良臣。

可韩元不是,他也注定是奸佞。

暗道很长,潮湿而闷热,赵晏被蒙了眼,脚步声在甬道里格外清晰,阮如筝的手反制着她的胳膊,短刀抵在她腰间,推着她一步步往前,不知走了多远,似是快到了尽头。

两人站定,短刀慢慢移开,随即放入她掌心,身后的人慢慢开口,带了些歉意。

“十三,对不起。”

“我不能让殿下死。”

黑布下的眸轻轻动了动,唇角轻轻抿着,阮如筝站在她身后,看不见神色,指尖拂过她稍长的发梢上,“你头发长长了。”

说完这句话,她便朝后撤了一步,有别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,赵晏侧耳,听着那道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消失无影。

“继续走。”

陌生的男声响起,赵晏抬步,掌心的短刀顺势藏入袖间。

是人是鬼,总要去见过。

光影交错,投落在门口的地毯上映出一片斑驳。

赵晏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摆件,暗自猜着主人的身份,不算奢华,却十足清贵。

目光扫过,忽然便落在左侧墙壁山水画的印章上,满眼惊骇。

竟与前世阴阳谷中,未烧完的半张布帛上的印章一般无二,未刻名姓,以行楷刻着宽厚仁德四字。

赵晏眼神冰冷,死死盯着眼前这幅画,题名,《上京元夕夜》。

画上有鳞次栉比的瓦舍,熙熙攘攘的行人,仕女着华服,孩童戏灯火。

眸中一点一点泛起湿漉漉的光。

天下平顺,世间清明。

她年少时,曾问过的,父亲的少年志。

八月末九月初的光景,太阳亮的晃眼,亮堂堂洒在大地上,像是要将一切都晒晒干净。

自京都到庆州,快马加鞭亦要一日一夜的光景,韩灼领着人骑了上好的西域马,赶了一夜的路,硬生生将这路程所需的时间有缩减了一半。

墨色的衣角,随着动作翻扬。

雨师送来的消息,只有一句话,子清遇袭,琴生重伤。

人是在庆州没的踪影,他派去接应的人也被盯上,难以脱身。

韩灼攥着缰绳,扬鞭策马,一阵风似地掠过了城门。

骏马扬尘而去,很快便没了踪影。

守门的兵将揉了揉眼睛,似乎还在回忆刚刚自那人手中扬出的金色腰牌,头皮不由有些发麻,皇家的人,怎得好端端来了庆州,只怕这庆州有大事要发生。

他眨了眨眼,两条腿有些僵,咬着发麻的舌头,继续安安静静站着。

那些是上头人该管的事,不问不说不看,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的活命之道。

京都繁华,北境苍凉。

赵晏曾问父亲,这样多的人,弃富贵,舍繁华,甘心守在这苦寒之地,是凭着怎样一份心情。

赵钧当时抱她高坐于马上,见士兵演武,头顶军旗赫赫,喊声震天,他说:“这些身穿铠甲,手握刀剑的人,有的想建功立业,有的想保家卫国,他们是明靖最坚硬的壁垒,文人撑起风骨,武将抛洒热血,我们都是为了更好的明靖。”

赵晏当年不明白,后来以身护山河时才初见端倪,而眼前这幅画,是父亲的因,前世阴阳谷内未烧完的半张布帛,是父亲的果。

身后忽然响起推门声,她未转身,依旧静静看着那幅画。

身后的人也未惊扰,慢慢顿住了脚步,立于她身后,默了良久,“赵姑娘喜欢这幅画。”

如恪长公主立在屏风前,目光直直落在前方,赵晏转过头,她却也不看她,径自道:“我记得赵钧年少时,也喜欢。”

“可惜了。”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,很快便消失不见,迎上赵晏的目光,平声道:“真品已毁,我临摹了千遍,也只能画成这副模样。”

“绘画之人,心绪诉诸于笔端,长公主没有这份胸怀,自然也只能是形似而神不似。”赵晏声音冰冷,静静道:“长公主找我来,想必不是要请我赏画。”

“自然。”如恪转身,广袖微垂,斜斜坐在西窗前的小榻上,“赵将军枉死大理寺,赵姑娘,不会就打算这般忍气吞声,算了吧。”

“长公主想要什么?”赵晏眼里的冷意渐深,却慢慢攀上笑意,似讥似讽,“总归不是想要我单枪匹马提着剑杀进宫去,纵我武艺再高,一人也难敌千军万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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