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封狼(84)

作者:沅南九思 阅读记录

赵长欢缓缓起身,双手拢于袖中,微微低头,神态一派风流浪荡,笑道:“遵姑娘令。”

风伯的人来的很快,许小山领着人过来时,赵长欢面前的茶刚好换了第三盏,门口传来异响,声音不大,敲门声响过后,许小山恭敬道:“姑娘,风伯大人请您走一趟。”

“进来。”

许小山朝身后佩刀的夜卫递了个讨好的眼神,推门而入。

这些天,他跟在风伯大人身边,时常送药过来,与那位清秀纤瘦的姑娘也算相识,想起风大人的手段,心中却是忍不住替她担忧,还好那位明安候发了话,赵姑娘不必遭此拷问。

如此想着,在看见屋内两人时心中也是一顿,眼神落在赵长欢身上,眸色柔和几分,道:“姑娘也在。”

然后慢慢转头,朝着一旁的阮如筝道:“风伯大人让我来请姑娘走一趟。”

“估摸着要不了多久,我在此等你。”

闻言,阮如筝会意,跟赵长欢换过眼神,整了整衣袍径自出了门,许小山瞧着她却是没跟着一起走。

“风大人料定您在,有话让我带给姑娘,大人说您身上有伤,伤及肺脏,算不得轻伤,还是好生将养,您虽厉害的紧,却也是□□凡胎更是个姑娘家,昨夜折腾半宿,惊惧交加,若非他在,您都回不来这城守府,他是医术高强,可对您这样的病人,倒是没信心去治。”

许小山说的认真,仿着风伯的语气说的一般无二,赵长欢一时觉得好笑,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说教了。

“转告风大人,他医术甚佳,我倒是有信心的很。”

昨夜地牢那一幕让她想起了前世在北戎大牢的模样,很多往事涌上心头,直压的她喘不过气,出了那处院子韩灼转身瞧了她一眼,便消失在了夜里,没一会风伯便提着风灯笑嘻嘻的站在了巷口。

他说:“我向来欣赏你的那手剑术,却不想剑舞的再好,怕黑也是无用。”

她看着他那双清澈又邪气的眼,心慢慢定了定,“我不是怕黑。”

“那就是怕我了?看来入营式上的场子我算是找回来了。”

他笑,赵长欢瞧着他的笑,吐了吐舌头,道:“小气。”

风伯长眉一挑,作势要走,赵长欢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,“您向来宽宏,是我小人之心。”

两人走在夜里,谁也没有再提起地牢的事情,无意间提起他与开阳的赌约,直言那输了的一坛桃花醉要她赔,她笑着说风大人果然小气,一路走来倒不算无聊。

想起昨晚,她还是感激多些,微微一笑,道:“等回京,我请他喝名满天下的十日醉,抵了那坛桃花醉。”

府中有三坛,都是宫中赐下来的,赵家人在北境多年,烈酒入口才叫滋味,对那滋味绵柔的十日醉倒是提不起兴趣。

“那小的去回话,对了,风大人还说,侯爷吩咐了,您不在这次审问的名单内。”

她点点头,目送许小山退下,眉梢轻扬,冷声道:“既是醒了,又何必装作没听见的样子。”

陆安行挣扎着起身,哑着嗓子道:“你如何知道?”

“呼吸声,变了。”

陆安行自嘲般笑笑,起身越过屏风而出,他走得极慢,步履蹒跚,身形微晃,待他出来,赵长欢不由皱了皱眉。

面前的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消瘦,出云山下那个明朗倨傲的少年如今面颊消瘦,双目失神,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,头发胡乱披在肩后,他的面容,神态,都是痛苦的模样。

她见过肖似这样的眼神,在韶关城的战场上,正值好年华的儿郎浴血厮杀四肢不全从战场上下来时也是这副模样,那些伤病残将也曾这样看着她,战火所及,幼年失怙的孩童也曾这样望向她。

无尽的悲痛、愤恨,那些目光比北戎人手中的弯刀更让人心惊,彼时她刚历丧亲之痛,一心要上战场手刃仇敌,赵家旧部身披甲胄在她面前齐齐跪下,韶关城的灵堂里,军中自幼看她长起来的叔伯跪了一地求她回京,他们说赵家只剩了她一人,不能让赵家无一人可归,尽数葬在这,连个扶棺的人也没有。

在她扶灵回京的那天,出城的路边跪满了人,他们其中有总角小童,亦有耄耋老人,有从临城连夜赶来的百姓,也有身负重伤动也不能动的伤兵,有人跪着,有人躺着,他们说要送一送他们的赵将军,那一天太阳很大,北境的朔风吹得军旗猎猎作响,谁也没有出声,一片静默里,那是十七岁的她第一次认识到,赵这个字对这些身处战乱的百姓意味着什么,她的父兄用命也要守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。

父亲总说,他做将军从来不是为了光耀赵家,也不是觉得威风赫赫,而是那年战起,他随祖父出征,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些目送他们出战的百姓眼里找到了答案,那是赵家的军魂,明靖的傲骨,百姓的殷殷期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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