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殿下的小金枝(18)

作者:假山南 阅读记录

林岱岫的目光遥遥落在秦晚妆身上,透过窗子,小姑娘苦哈哈地端着碗,精致漂亮的眉眼这时都绞起来,但她乖巧,还是咕咚咕咚喝着药,瞧着眼泪都要苦出来了。

他沉默了一会儿,不知道想了些什么,半晌才轻笑,只道:“庄家,胆子不小。”

西桥以为他会同东家一样担心九活节,但没有,西桥不禁糊涂起来,试图理解林岱岫的想法,旋即又放弃了。林岱岫这个人,他从来都看不懂。

他又想起初见林岱岫时的景象。

天地昏暗,大雨瓢泼。

他一身乞丐打扮,漫不经心坐在秦府门口,雨水顺着脏乱的衣衫打下来,他全身都湿透了,也不找地方避雨,只是闭眼依靠着秦府的灰墙,双手交叠放在脑后,嘴里咬着块没吃完的烧饼。

那是好心的婢女施舍给他的。

婢女说:“你赶紧走吧,别惊动了东家。”

少年乞丐脸上也脏兮兮的,眸子却是说不出的清亮,他语气闲闲散散的,“我想见东家。”

周围又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。

他浑然不觉,在秦府门口坐了三天。

三天后,东家回府,秦湫站在院门口,立于伞下看着他,沉默了很久,少年乞丐笑嘻嘻地走近他,“阿湫,借我二十两银子罢。”

东家给了。

再之后,少年乞丐拎着二十两银子进京,连中三元,状元及第,今上钦点的榜首,实打实的天子门生。京师躁动,都说此子大才,日后必定平步青云、封侯拜相。

然而,通天坦途走到一半,他借故还乡,来云州当起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教书先生,谁都看不懂他。

再之后,他成了秦府西席,东家力排众议,直言此人地位与他平列。这件事上,也没人看得懂东家。

西桥回过神,林岱岫已经进去了,青年人眉眼含笑,捏着蜜饯逗小姑娘,钓兔子一样,蓝衣小团子只好扑腾着蹦蹦跳跳,青年人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,像是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事,莞尔,“小矮子。”

小姑娘扒住蜜饯,又气呼呼地留给他一个后脑勺。

*

次日,书院。

林岱岫罩了件青丝锦袍,长发用白玉笄束起,他神色疏淡,单手握成拳撑着太阳穴,斜斜坐在云纹红木椅上,案几上摆了数十本稀奇古怪的闲书。

书院的书童在屋里穿梭,时不时往匣子里扔些偶人绘本,甚至搜寻出不少机关巫蛊,林岱岫眉目清冷,细细端详着座下眼眶红红的门生们,又觉得发现了些好玩儿的东西,莞尔又笑起来。

花花呜呜咽咽的,哭得尤其惨,“先生绕过弟子吧,这书在铺面上卖得可贵了,弟子半个月省吃俭用才买下来......”

林岱岫静静看着她,夸道,“真是坚韧不拔的好姑娘。”

花花眼睛一亮,却听见林岱岫清清凉凉的嗓音,“那便手抄一份罢,三日后送来,先生等着。”

“哇——”她年龄小,这时坐下来呜呜咽咽地抖肩膀,“抄不完,先生......”

林岱岫却很开心,起身,玉骨扇轻轻敲了敲花花的脑袋,“怎可妄自菲薄,先生相信你。”

说着,头也不回出了屋子,徒留下空气中淡淡的清松韵气。

花花趴在桌上,害怕地咬帕子,“我藏得那么谨慎,他怎么会知道、他是鬼吗......”

*

秦晚妆睡得迷迷糊糊的,日上三竿才起来,酪奴拿着梳子为她挽发,莹白细指在发间穿梭,半数长发被扎成弯弯的发髻,旁的黑发柔顺下垂,酪奴又取了红丝金边发带扎起来。

秦晚妆嗓音带着微微的潮意:“阿兄还没回来吗?”

酪奴道:“尚未,东家走得远。”

秦晚妆眉眼耷拉着,轻轻噢了一声。阿兄向来很忙,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见上,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。林哥哥昨天回了书院,她一个人待在家,难免有些无趣。

酪奴递过来一件布包,由锦布包裹起来,“湘王府世子爷点明了要给小姐的。”

秦晚妆想了想,才想起湘王府世子是哪一个。她接过锦布,慢慢打开,里面零零碎碎躺着不少小物件儿,金丝绒球、翠玉簪、青铜小雀,诸如此类,锦布下还绑着一封信件。

晚妆姑娘台鉴。

春加黍谷,丽日舒合。闻卿病久不愈,余怯怯,忧甚,又恐卿空坐不快,特寄上薄物若干,尚望笑纳为幸。如余行事有不当,尚乞谅宥。

顺颂春绥。江氏,荆谨拜。

秦晚妆眨了眨眼睛,有些迷糊,把信件揣起来,“我知道了。”

她可不能让酪奴知道她看不懂。她可是有学问的好姑娘。

秦晚妆在锦布袋里挑拣了一番,递给酪奴,让她收起来。心里想着等林哥哥回来了,再给江曲荆回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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