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殿下的小金枝(94)
“……”徐敬山哑然而笑。
他微微抬眼,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人,尽管眼前模糊不清,但他心中还是生出一丝荒唐,又觉得自个儿发现了件十分有趣的事。
“我倒觉得,裕王并不在意这些。”徐敬山和颜悦色的,“他年少时在宫里住过最破烂的院子,那院子阴天还漏雨,那时他为了避寒,躲到太监房里睡了一夜。”
他浅笑:“他其实并不大在意落脚地脏不脏。”
章伏皱眉,有些不悦,压着燥意同他说:“你如何知道贵人的事,我知道,民间总能传出些奇奇怪怪的流言,你万万不可尽信。”
徐敬山没有反驳,只是淡淡颔首,半晌又道:“屋子里闻着有些古怪,似乎是血腥气。”
章伏答:“是有人冒犯了殿下,殿下吩咐将那人打杀了,不必在意,你若乖乖听殿下的话,为殿下办事儿,这种事落不到你头上。”
徐敬山又颔首:“那殿下想吩咐我做何事呢。”
窗纸时不时闪过阴影,章伏深深吸了一口气,居高临下看着木床边依靠着的年轻人,有些怜悯:“殿下吩咐你出去领赏呢,你还不快些。”
他把锁链解了,絮絮叨叨:“殿下不喜欢聒噪的人,你待会儿出去可万万不能多言,切记,一句话都别说,安安分分从这屋子的正门出去。”
“章大人不同我一起吗?”徐敬山听着,语气和善,“章大人向……”
“裕王。”他顿了顿,才继续说,“章大人向裕王引见了我,我若要受赏,赏赐理应分给章大人几成。”
章伏手上的动作有些僵硬:“不可,殿下清正,最忌贪功领赏之辈,我待会儿便回去了,你出去后,也万万不能同旁人提及我在此处。”
“万万不能。”
章伏重重强调。
“为何。”徐敬山微微抬眼,嗓音听着有些好奇。
“我同你说不清什么道理。”章伏故作高深,“总之,你按我说的做便是了,我费尽心思给你找了条平步青云的路,自然不会害你。”
“对了,把门带上。”他提醒。
“善。”
徐敬山的嗓音温柔缱绻,他低头,弯着眉眼,慢慢起身,长发松松散散垂落,他捡起床边放着的枯枝,摸索着往门口走。
逗弄一只小老鼠是件很有意趣的事,可惜他饿了。
饥饿是件很让人厌烦的事,他最受不得饿。
章伏寻了个隐蔽处躲起来,窥伺着年轻人摸索前行的背影,双手微微颤抖,他大口喘着气,阖上眼,冷静了好一会儿,才把眼睛睁开,眼底划过晦暗不明的幽光。
他安慰自己:一个瞎子而已,哪怕他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,往后也活不了多久,拿瞎子的命,换他一个健全人的命,很值当。
“吱呀——”
门被推开。
年轻人站在屋子门口,长衣素白,穿着有些单薄,大抵受了凉风,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,院落里寂静无声。
院子里鲜血流了满地。
天三打破沉默,对着徐敬山打了个长揖:“裕王殿下安好。”
他目光凌厉:“殿下为何在此处。”
徐敬山轻声笑笑:“天三啊,你纵是随意想一想,也能明白,我是宫里那位推出来顶罪的替死鬼罢了。”
“难道你觉得,我会谋害皇兄吗?”
他掀起眼皮子,睨了天三一眼。
“卑下不敢,殿下恕罪。”天三躬身赔礼。
徐敬山笑笑,又转身去瞧屋里面色惨白的章伏,突然觉得很有意思,又漫不经心走回去。
章伏自听见外边儿人对徐敬山的称呼起,脸色便刷得白了,呼吸急促。
他脑海像搅了浆糊一样,几乎什么也听不进去,只反反复复想着那一声“裕王殿下”,好像逃不脱的梦魇。
“殿、殿下……”
“裕王殿下。”
章伏颤抖着,怔怔出声:“您为何要骗我?”
徐敬山有些奇怪,轻声回他的话:“我何时骗过你。”
对上章伏绝望的目光,徐敬山温温柔柔的:“我只是不曾直接告诉你罢了。”
“殿下、殿下恕罪!”章伏猛地跪地,涕泗横流,哭天抢地,“殿下,我求求您,您放过我吧,我就是个打杂的喽啰,您饶了我吧。”
徐敬山轻叹一口气,屈膝同他平视,有些惋惜道:“我其实并不打算杀人,杀人会坏了我今日的心情,如此,我待会儿用膳时便不会开心。”
“但你既然提起了。”他不知从何处捡来一把长刀,轻飘飘的,刺进章伏的胸膛,语气照旧温柔缱绻,“那就死一死罢。”
胸口处传来剧痛,章伏唇角惨白,唇皮干裂,一滴泪水顺着眼眶滴落下来,他摇着头,喃喃:“不可以,我不能死,我不能死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