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管人群如何议论，沸沸扬扬间，引起轩然大波的淡芜烟在双脚落地之后仍旧长睫轻耷，眉眼低顺，一副谦卑模样。

“师兄，承认了。”说完他礼貌地一作揖。

少年的脸色的确比方才要更苍白了一些，欺霜赛雪，红唇艳丽像在其上点缀的一点红梅，比之于先前的卑微却又多了几分神秘颜色。

明阳山的众人也是堪堪反应过来——这个从来都被他们以为是废物的小剑侍，或许只是灵根不好，身体孱弱。

但正如师祖所说，扫洒、读书，侍奉，玩乐其实都能悟道。

这淡芜烟即便看着谦卑脆弱，也不是真的弱……

这时，台上的淡芜烟却骤然捂住胸口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。

纤细单薄的少年身姿摇晃，弱风扶柳，却依旧脊背笔直，坚强屹立。

但因为刚刚赢了一场本就实力不均等的比赛，却再没有人嘲笑他废物脆弱。相反的，他苍白的面孔、单薄的身子，每一次震咳都牵动了无数人的心弦。

——整个修仙界大多崇尚武力，且胜者为尊。

“淡师弟你灵力消耗巨大，快快下来休息吧！”台下面已经有人忍不住冲他喊道。

那位被他击穿了防护罩气、却仅仅只是擦破肩膀的对手，都下意识向他的方向紧走了几步。

但负责裁判的师兄则直接扶住了淡芜烟。

“淡师弟，你本就身体不好，三道剑气于你来说实在过于消耗，下次还是多加注意，切勿如此勉强己身了。”

这位人事长老的小弟子丁若并不是缥缈峰弟子，他对淡芜烟也没有任何评判和想法，如此提醒完全是出于好心。

淡芜烟又怎会不知。

灵力消耗巨大会导致浑身气脉暂时枯竭，虽然他对灵力把控程度极强，还远远没到「消耗巨大」的程度，且也感觉不到痛。

可他还是浑身无力，额角亦控制不住地渗出一层密汗。

“谢谢师兄。”

淡芜烟粗喘了一声，嚅动着过分苍白的嘴唇，轻笑着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：“我无事。若只是我一个人的事，我绝不会如此强撑。只是……只是，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剑君的脸面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丁若一滞。

来充当裁判前他也知道这次比试的前因，皆是因为其他人对他以剑侍之身成为内门弟子之事感到不服，淡芜烟为了证明自己才如此。

但他并没有想到，淡芜烟竟是为了剑君的声名才邀约比武，以证清白。

想来是这些人对剑君的决定感到不公平，致使剑君有「假公济私」之嫌，可谁不知门内各长老峰主都有权选拔任何人为内门弟子？！

淡芜烟却为了不有损剑君的一点点声名便如此拼命……

早听说过缥缈峰的这小剑侍对待剑君深情不已，但他没有想到这看似羸弱软弱的少年竟然如此刚硬果敢，又倔强坚强。

想到此处，丁若也不免动容，除了欣赏能力外更欣赏他的品质，望向淡芜烟的眼更难以抑制地绽放光彩。

彼时淡芜烟已经向丁若道了谢，径直走下了擂台。

台下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给这苍白却依旧俊俏的少年让出一条路，道路的两旁，自有等着他的郎潇和方雍扶着他。

丁若看着那道纤细倔强的背影，不禁扬声道：“我出身微寒家里拿不出灵石，天资又一般，想当初师尊选我做关门弟子时我连明阳山的外门弟子都当不上。我却不知明阳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规矩，一定要一级一级地往上上，连一峰之主想要选谁做个内门弟子都要有人评判了。”

丁若如今已是金丹期修为，高出他们这些低阶弟子一大截儿，他说话自然没人敢反驳。

而且他说的也是真的。

当初他偶遇人事长老时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，家里也只是凡间普通家庭，是因为受了灾全家人几乎死绝这才被路过的人事长老带上山的。

可数十年过去，当初只是普通孩童的人如今已经是人事长老的得力助手，便更加不容任何人置喙。

……

周围曾评判过剑侍们的人，大多都因丁若这话羞红了脸。

台上方才与淡芜烟比过武的筑基四阶，更是面颊红透，不好意思再抬头。

只是有一瞬，这位四阶弟子下意识往台下看了一眼，目光正落在极远处的一名黄衣少女身上。

在发现少女目光看过来时他又急急低下头去，不再看了，只是表情又恼又羞。

黄衣少女还陷在淡芜烟竟然赢了的震惊中。

“他怎么会赢，莫非真是林寂哥哥亲自培养……”少女喃喃：“还是说林寂哥哥提拔他为内门弟子，是因为他确有实力，是我想错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