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唯独讨厌看到的，现在正在魔王脸上出现着。

——痛苦。

那极力忍耐着的，那轻微皱起来的眉头，那不安颤动的睫毛，那颜色极淡的唇。

每一丝每一毫都在向他展示着主人的痛苦。

几万年来一直陪伴在魔王身边，他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的神色了？

"唔……"

一丝极浅的呻吟自魔王口中溢出，大约是太疼，太难受了，怎么也抑制不住了。

带着脆弱与无助。

修静静地看着，姿态是惯常的优雅，血色的眸子里带着冷漠，近乎无情地看着在床上细微挣扎的人。

谢里尔突然攥紧了被褥，发白的指间可以看出所用的力气之大，银白色的长发被汗水沾湿，一些发丝因汗水的缘故黏在了对方精致的脸庞上。

魔王不安地紧皱眉头，脸庞歪到一边，露出了白皙的脖颈，他薄唇微启，那死死咬着的呻吟终于泄露出来。

"修……"

如果这种神色里再夹杂着欢愉的话，修很乐意听到更多破碎的喘息和呻吟。

可是只有痛苦。

听到对方轻喊着自己的名字，血色瞳眸中的冰冷被蓦然打破，泄出了深藏眼底的暴怒和杀意。

修抬手，闭着眼让自己的指尖轻抚自己的眉间，再顺着眉间划到鼻梁。

动作优雅自然，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。

这是能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动作。

等到修再睁开眼时，眸子里聚拢的风暴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——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。

"王，我在。"

声音实在是太轻了，犹如最深情的恋人在低声细语地轻哄自己的至宝。

"修……好痛……"

修无奈地低叹一声，单手撑着脑袋，另一只手抚摸着魔王的脸庞，他微微低头，不断地轻啄对方的唇角，带着安抚的意味。

——不疼了，不疼了哦。

像是神奇的咒语，魔王挣扎的神色渐渐平稳下来，手指一送，陷入了更深层的梦境。

不是说不痛了，只是意识被带进了深沉混沌的梦中，感受不到这样的痛苦而已。

修轻吻着谢里尔有些湿润的睫毛，轻柔地把人横抱起来，转身前往寝殿后的温池。

谢里尔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，什么样的毒药没接触过，什么样的痛楚没尝受过。

但是这次的毒，居然能让向来敏锐的魔王都没察觉，更甚者，在中毒之后痛得连惯有的冷漠都没有维持。

谁下的毒？

修眼神冰冷，红色的眸子里酝酿着黑色的漩涡。

或者说，谁有这种能力，提供如此强大的毒？

第两百八十二章

小孩儿被关在牢里，浑身上下都是伤。

伤口有大有小，却被很好地用药材治疗过了——如果不是这些药材，这么多的伤口不足以让这么小的孩子活下去。

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，里瑟浑身脏兮兮的，他却仍然端端正正地跪在冰冷的地上，膝盖被粗糙的石粒磨出了血，饥饿与寒冷让里瑟止不住地发抖。

他微微垂着眸子，向来纯真而散发着光的琥珀色的眸子里，此时犹如一潭死水，什么也没倒映出来。

【这个毒又不是你下的，你这么愧疚干什么？】混沌百无聊赖地道，【你把身体交给吾，吾帮你打出去吧。】

"你知道……"

「知道什么？」混沌笑眯眯，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。

"你知道，我身上带着毒。你知道这个毒会让王受伤！为什么不提醒我！！"

声音越来越大，言辞越来越激烈。很显然，小孩儿正处于极度的暴虐之中，他双眼通红："你故意的！！"

「那又怎样？」混沌挑了挑眉，【是你自己没用，连被人利用了都没察觉，现在反而来怪吾？】

里瑟暴虐的神色一顿。

「还有啊……」混沌语气里带着调侃的意味，【你觉得，你对那个魔王的重视越来越大了么？】

毕竟在以前，里瑟最关心的是他的妹妹蒂娜。

而他之所以接受混沌的请求，作为俘虏来到魔宫，是因为混沌以他的妹妹作为威胁，半强迫半引诱地把人拐来魔宫的。

以前里瑟虽然讨厌混沌，却碍于妹妹的原因不敢明目张胆地和混沌对着干，现在可好，直接无视了两人间巨大的实力差距，无视了混沌本身的威胁。

只因一个小小的魔王，敢对他大吼大叫。

混沌眯了眯眼睛。

这小孩儿虽然只有这么丁点大，智商可不低。

他虽然弱小，却一直知道怎么以最小限度的损伤，在不违背自身底线的前提下好好照顾自己与爱的人。

混沌看着里瑟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，暗自啧了啧。

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