胭脂山(170)

作者:金烬 阅读记录

拓陀只得说出心中所想:“臣只是觉得,这群野马冲撞之时,恰逢大阏氏走向神木,且所有马匹奔逃的方向,皆朝大阏氏而去,若只是巧合,又岂有如此巧合之事?”

冒顿点了点头:“你所言极是。孤可以断定,此事属人为,意欲对大阏氏及其腹中胎儿不利,送走哲芝时,孤曾有此担忧,只是没想到他们竟下手如此之快。你替孤盯好了,如有任何异常,第一时间来报。”

拓陀明白大王所说何人,遂叩胸领命:“臣遵旨。”

......

兰儋将兰佩送回银帐,鞠婼接到消息,已经侯在那里,细细看过之后,告知大阏氏只是受了些惊吓,身体并无大碍,开了安神药,服侍大阏氏喝了。

兰佩不放心赵绮,催促鞠婼阿姆快去替赵绮诊治,鞠婼听说了大阏氏是被那个来自中原的赵姑娘所救,从银帐出来,又去了赵绮的毡房。

毡房内,一位巫医正在施救,赵实不便进去,远远站在门外,一向无波无澜的脸上,此刻难掩焦急之色。

床榻上,赵绮仍是昏迷不醒,鞠婼挥手示意那巫医让开,自己解开赵绮亵衣,前后看过,不见外伤,只背后有两处青紫,用手轻轻按压,并无异样之感。

她沉吟片刻,命人速凿地为坎,下置温火,将赵绮置于火上,四肢皆由人按住,自己脱鞋,踩上了她的后背。

不过三下来回,只听赵绮猛烈的一阵剧咳,喷吐出一口献血,鞠婼长吁了一口气,将她抬回帐内,自己欲去巫医所制药。

被赵实拦住:“阿姆,舍妹她......”

鞠婼面色淡然:“恶血已出,应无大碍,奴要回去给赵姑娘配药了。”

赵实这才放下心来,不住称谢,目送鞠婼离开。

冒顿自神木祭台回到单于庭后,先去银帐看过兰佩,听兰儋说她和胎儿均无事,见她喝了安神药已睡下,便又匆匆回到金帐,命赵实前来议事。

冒顿屏退左右,立于那鼎兽面衔环博山炉前,见赵实进帐,免他行礼,问道:“赵绮如何了?”

赵实仍是毕恭毕敬行了礼,方道:“禀大王,舍妹已脱离危险。”

冒顿点头,凛然道:“子初,今日事,若不是她舍身相救,后果恐不堪设想,是孤欠她的,孤记下了。”

赵实诚惶诚恐:“大王言重了,若说相欠,从前是大王救我兄妹于水火,我兄妹二人能有今日,全仰仗大王信任不弃,此次不过是舍妹行人臣应尽之义,大阏氏身怀匈奴王之后,万金之躯,为保大阏氏母子平安,我兄妹赴汤蹈火,在所不惜。”

冒顿看着这个被他救下的中原王族之后,颇生感慨。若不在中原被逼走投无路,这个赵国王子又怎会投他麾下,说这一番就连匈奴王室贵族们都未必能说出的铮铮誓言。

冒顿沉吟片刻,问他:“子初,今日事,你觉得是何人所为?”

赵实斩钉截铁说出两个字:“雕陶。”

冒顿明知故问:“何以见得?”

赵实知大王只是想从他口中说出心中已有判断,遂沉声道:“雕陶爱女哲芝嫁大王后被送东胡,大阏氏此时有孕在身,雕陶心中不忿,伺机报复。”

冒顿面色如水,看不出心中波澜,随着他的话,又问:“依你所见,该如何处置?”

赵实这次没有立即作答,思忖片刻方道:“按兵不动。”

这倒是冒顿没想到的。他以为赵实既已确定目标,应会开口请求彻查此事,还赵绮一个公道。

“为何?”

“一无证据,彻查易打草惊蛇,且未必能查出结果,二来,雕陶身后是挛鞮王族和朴须族,非王既贵,皆掌万骑,大王如今正在筹谋对东胡一战,不宜于此时动摇国内执政根基,三则......”,赵实说到这里顿住了,似是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。

冒顿挥了挥手道:“旦说无妨。”

赵实这才说道:“大王当初杀父自立,强势主政单于庭,王室贵族们嘴上不说,心中却是忌惮大王霸权军威,不敢不服,大王不杀挛鞮绛宾,非他罪不该死,而是需借此表明,大王并非薄情寡义之人,且哲芝身为左贤王爱女,嫁与大王后被送东胡,这才刚去不久,若大王此时无凭无据降罪,恐难以服众,寒了一众王室贵族的心。”

赵实所说,实则正是冒顿心中所想。

不论挥师东胡抑或动土筑城,都需王室贵族的支持,是以即便知道今日之事幕后主使是谁,念及国之大计,唯有暂且隐忍。

金帐之外,一轮滚滚红日坠入莽莽草场深处,暮色四合,帐内光线渐暗。

冒顿走上前,亲昵地拍了拍赵实的肩,叹道:“知孤者,子初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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