胭脂山(184)

作者:金烬 阅读记录

无忌,无忌,兰佩口中反复嗫嚅着这两个字,不由得全身一阵发麻,后背起了层密密细汗。

那是她外祖父信陵君的名讳——魏无忌。

为何是无忌?

这人究竟是谁?内应是如何混进挛鞮藉的队伍中的?明日午时又会是谁来攻?

冒顿,哥哥,还是父王?

兰佩将这几个可能想了一遍,又隐隐觉得,都不是。

她走到门边,透过门缝朝外看去,廊外无人,远处可见隐隐绰绰的人影,正执火杖夜巡。

她插好门闩,上床和衣躺下,想着明日事,想着“无忌”二字,又怕挛鞮藉半夜破门而入,睡得极不踏实,直到窗外天色蒙蒙,远远听见公鸡打鸣,才放松了紧绷一夜的神经,忽而觉得困倦至极,不多时竟沉沉睡去。

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,待她猛然惊醒,一抬眼眸,发现挛鞮藉正坐在榻边,痴痴望着她。

兰佩下意识惊呼一声,裹紧被子,手又摸向了腰间佩刀。

“莫怕,”挛鞮藉的声音魅惑,眼里柔情似水:“小卒给你送早膳,拍门一直无人应,怕你出事,才找我来此。”

兰佩想起昨晚进来收拾的那个小卒,压了压惊,“嗯”了一声。

又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:“睡迷糊了,现下是几时了?”

挛鞮藉笑说:“已过巳时中了,见你睡得沉,便没叫你。”

兰佩瞥了眼桌上饭食,目光微微流转,朝挛鞮藉莞尔道:“上了这么多,我如何吃的完,不如,你陪我一起用点?”

挛鞮藉昨晚本就想和兰佩同案而食,却因刚落脚,诸多事需要处理,忍下了。

如今兰佩主动提出,他自然十分乐意,忙不迭地说:“好,好。”

兰佩见他上了套,抚着自己垂到胸前的长发,娇嗔道:“只是我刚醒,仪容不整,你在门外稍等,待我洗漱穿戴好,再请你进来一起用膳,可好?”

美人梳洗打扮,只为和他一起用膳,让他守在门外,她又跑不了,这有什么可不好的呢,挛鞮藉双眼放光,连连应道:“好,好!”

兰佩见他应下后仍坐在榻边不动,媚眼朝门外努了努,挛鞮藉这才如梦初醒,不情不愿地收回视线,走了出去。

不多时,兰佩洗漱打扮完毕,在挛鞮藉为她备好的衣服里,挑了身最明艳的换上,推门让他进来。

门倏地一打开,一阵幽幽暗香扑鼻而来,挛鞮藉痴望着眼前人的盛颜仙姿,冰肌莹彻,颜如渥丹,不由看得痴了。

兰佩嗤嗤笑道:“想什么呢,还不进来!”

挛鞮藉这才跨入门栏,带上身后房门。

兰佩引他坐下,见他不吃,只顾痴痴看着自己,遂将筷箸递到他手里,唇角微翘道:“怎的不吃?”

挛鞮藉接过筷箸,作势吃了两口。

其实他今早已用了膳,又见兰佩秀色可餐,根本无心再用,却又招架不住兰佩过分殷勤,纤纤玉指撕了半张烤馍给他,定要他就着热浆酪吃了。

挛鞮藉便一口烤馍,一口浆酪,不多时,将自己面前的全吃了。

直到这时挛鞮藉才发现,兰佩一直托腮看着他吃,自己面前的一点都没动。

还不等他起疑心,便觉四肢无力,沉沉发昏,对面的兰佩一个变两,再想看清时,眼前倏地一片漆黑。

只来得及说了个“你”字,挛鞮藉便倒在了案上。

兰佩僵在他的对面,手脚一阵发麻,木了好一会,才伸手使劲推了推他,见他毫无知觉,确定他是昏死过去了。

离开单于庭前,鞠婼阿姆曾给她配了几副药,细细交待了药效和用量,她当时收下后一直随身带着,照当日鞠婼所说,她刚给挛鞮藉下的量,足够他昏死到明日亥时。

她接连做了两个深呼吸,赶忙跑到门口,先轻轻将门闩插上,再折回来,取两根绦带将挛鞮藉的手脚捆紧,旋即开始把他往床上拖。

她挺着肚子,不敢过分使劲,又不敢发出太大动静,半天只能挪动丈许,她便将这摊烂肉慢慢在地上搓着,直到抬上床,早已累出一身汗。

她擦了擦额上豆大的汗珠,替挛鞮藉盖好被子,放下帷帐,自己坐在案边,手握径路刀,开始竖耳听外面的动静。

果不其然,约莫一刻钟后,屋外突然响起打杀声,起先是在前院,不多时便传到了后院,兰佩的心砰砰狂跳着,再也坐不住了,起身想要冲出去,又怕刀剑无眼,或是再被劫持,正坐立难安间,忽闻门外有人朝里叫她:“大阏氏。”

她疾步迈向门边,透过门缝看去,只看见一个人影,又朝里叫了一声:“无忌。”

兰佩迅速打开门闩,见那人着单于庭百骑长深赭色皮革软甲,身后跟了十几名单于庭的侍卫,均站在廊下,与她隔开相当一段距离,百骑长向她出示了单于庭北大营的通行腰牌,叩胸沉声道:“属下是单于庭百骑长戈义,奉命前来救大阏氏,大阏氏请随我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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