胭脂山(40)
兰佩垂下眼,回想前世自己嫁与他的那些日子,两人虽然无感情维系,公道地说,乌日苏待她还是不错的。
特别是对比后来强娶她的冒顿,算得上相当不错。
因而当她得知乌日苏领兵叛乱,被冒顿镇压决杀后,也曾为逝者落下两行清泪。
却不慎被他看见,威胁她以后只准为他一个人哭。
为一个人哭,原因可以有很多,爱,恨,怨,喜,零零总总。
而兰佩会因冒顿落泪的原因只有一个——痛。
他对她的心灵和□□百般折磨,带给她无止境的痛,全部化为了她的点点泪痕……
乌日苏轻嗽了一声,拉回她的思绪,嗓音黯哑道:“究竟是如何伤的?”
他虽怨她,却也怜她,见她伤得如此之重,终究于心不忍。
“狼。”
兰佩不欲多言,只说了这一个字。
“感觉可好些?”乌日苏追问。
兰佩点了点头。
今生既已缘尽,她不愿再给他留有任何念想。
乌日苏看出她的敷衍,想了想,不死心地问:“我来其实是想问你,你去焉支山,果真是去采制大婚胭脂,而不是避我不嫁吗?”
好问题。
却没有好答案。
兰佩若说实情,等于默认先前自己撒下弥天大谎,若是承认自己确是去采红蓝草,等于给了他继续前进的动力,退婚一事,保不齐又会被改写。
“小王以为呢?”
兰佩不答,把球踢还给他。
乌日苏心中其实早有答案,只是不信兰佩会性烈至此,或者说,不信她会拿命去爱一个人。
只见他面露挫败之色,低声回道:“我知你心仪太子。”
“所以呢?”兰佩挑眉:“小王便以为我去焉支山是为逃婚?”
乌日苏面色微窘,嘴唇张了张没出声,等于默认。
轻叹一声,兰佩定了定神,正色道:“事已至此,小王既开口问我,我便直说了罢。小王确非我心仪之人,嫁与小王也的确非我所愿,但父亲既已应允,身为女儿便不得不从,是为孝。我嫁你,实为了作女儿对父亲应敬的一个孝字,故而我绝不会逃婚。”
难为兰佩,拿父亲做挡箭牌,胡乱绉出这个由头来,还需面不改色心不跳。
乌日苏知道兰佩的母阏氏是大秦人,从小便学来中原那套孔孟孝道,她口中的“孝”,与匈奴的民风有着极大殊异。
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,还想继续往下问,只听她紧接着又说道:“如今,我与小王的婚约既已取消,再来说这些毫无意义,小王与其纠缠过去,不如放眼将来。”
末了,兰佩又补上一句:“还请小王自重。”
不等乌日苏接话,毡房的木门被人猛地从外向内推开,力道之大,兰佩的床榻上的帷帐都随着晃了两晃,她抬眼看去,正欲斥责何人如此放肆,只听来人对着乌日苏冷冷说了两个字:“出去。”
乌日苏被来人周身凝结的寒意惊出一个冷颤,匆匆凛了他一眼,又将眼神扫过躺在床榻上的兰佩,短暂忪怔后,未再多说一字,甩手出帐。
“小主!”阿诺跨进毡房,还没迈开步,只听来人又厉声命令道:“你也出去!”
怒意之大,吓得阿诺赶紧把自己关在门外暗自叫苦,这究竟是怎么了?好不容易送走一个,又来一个?
作者有话说:
墨毒这是要吵架吗?
兰佩:来吧渣渣,就等你。
第18章
冒顿并非有意听墙角,实是推门的一瞬,碰巧听见她斩钉截铁的那句“故而我绝不会逃婚”,脚步一滞,立地呆住了。
他以为这不过是她敷衍乌日苏的说辞,可当他瞥见床榻上的她居然一脸正色时,便连他也信了。
前几日辗转回到单于庭,当晚头曼便在金帐设家宴喧闹至夜半,这些天忙于准备祭祀大会诸事,今日一早,头曼又招他进帐议事,忙到现在,他还没抽出空过来看她,和她说上话。
他万万没想到,自己听见她开口出声的第一句话,竟会是这一句。
他恼火,并非因她说绝不会逃婚,而是想起自己当时人在月氏,就算她被逼无奈真的出嫁,自己也无能为力。
故而,心生挫败。
见他阴沉着脸走近,兰佩先是意外,转而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,自己同乌日苏的对话,她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,但从他的反应来看,最关键的几句应是没有拉下。
如此也好,让他死心,倒也遂了自己的愿。
“我有事问你。”
他开门见山,兰佩已想好如何作答,轻松回道:“殿下请讲。”
他的目光锐利有如鹰隼,在她脸上逡巡一圈后凝住她的眼,沉声道:“父王今早招我进帐,告知他欲赐婚呼衍乐做我的大阏氏,被我回绝。父王大怒,让我回来再好好想想,重新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