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王之友(51)

之所以反应这么激烈,也是因为上辈子,他跟崔季明相处的细节太多了,如今回想起来,他心里头如同强扯的线头,抽皱一片平和的心境。

十四五岁时,殷胥与修、柘城三人卷进事件中,连带着他们三人的伴读被留在空无一人的紫宸侧殿过夜,崔季明风寒初愈身子不好,披着他的风衣枕在他腿上艰难的睡了一夜。

十八九岁时他已经登基,俱泰仍握权,崔季明行军三年初归,他殚精竭虑熬得头发都要白了的时候,她带军从城南经朱雀大道凯旋而归。

到了城门他才得到消息,跑的鞋子都掉了,却见着崔家颓败的情境时,含元殿层层叠叠白玉台阶下,她骑在马上,皮肤黝黑,身后是长安湛蓝道刺眼的天空,她的笑容金光闪闪。

那时候殷胥几乎要掉下眼泪来。

同样艰难的境地,崔季明远在天边,却也与他一样在努力着。

二十岁初,他初握大权,纷至沓来的难题中他也能渐渐掌握话语权,头风病也开始发作,唯一能让他放下心的朔方,送来了一封有一封战报,还有她的信件。折叠后的信纸与粗略的军报被他小心压平,放在枕下反复看来,他几乎能背过每一个字。

寥寥几语,简述她的生活,来自于唯一挚友。

在半边旧臣离开快要垮了的朝堂上,那几句话,那些边关生活的片段,几乎燃成了他的心火,他的脊梁。

他必须要让她的士兵有饭吃,有衣穿。

崔季明在边关那样拼命,他必须要成为崔季明的后盾才行。

于他而言,崔季明实在是个很重要的存在。

可是他这个精神支柱,竟然……竟然……

若没有上辈子的事儿,或许殷胥还会以为不过是跟孩子撒娇似的,如今他却忍不住越想越远了。

刚刚那言玉,还说什么“碎嘴她一辈子”。

殷胥倒是想知道,前世的时候,这位如此“贴心”的近侍,到底在哪里!

竹西与耐冬来找到殷胥的时候,看着他们家殿下目光呆滞,连忙去推了一把。

殷胥叹了口气,抹了一把脸转头看去,崔季明早就不在了,便起身往空场走去。

等崔季明到帷幕中时,却看着贺拔庆元正在靠近皇帝的位置对她招手,前头还有不少人站着,她连忙小跑过去。别人都是几年在皇帝面前露不了几次脸,她这是今天第二次冒到圣上面前了啊。

前头站了一个络腮胡子的年轻人,异域血统却穿宽袖汉袍,正是在长安已经呆了十几年的波斯王子库思老。

“这次送王子回波斯,沿途经过地域太多,本应该由鸿胪寺少卿崔式同行,可他刚刚接手,如今鸿胪寺正是繁忙的时候,还请圣人另指文官随行。”礼部尚书裴敬羽也在列中,对殷邛道。

明明是出来行猎,大家都穿着玩乐的骑装,还要谈公事。

真像是各省级领导到某某度假村开会一样。

殷邛点头。大邺有不少周边各国质子,有的地位低下,也有的像库思老这样入朝为官的。

波斯地域的萨珊王朝于南北朝时期就和中原来往密切,国势也强大,库思老是当初为了躲避内都战乱而出行大邺,十几年便一直没有再回去。

而最近东突厥侵占陇右道,西突厥不断侵犯波斯边境,殷邛想要和同样历史悠久的波斯联手,两国又接壤,共同对付东西突厥也是正常。只是这次带库思老回去,扶持库思老上位,怕是两国之间更要有深度的军事方面合作,这一趟使臣出行意义重大。

按旧制,需委派一位行军老将与皇帝亲近的文官随行。

老将除了贺拔庆元,也没有多少人能带兵跨过如今混乱的陇右道。

再加上贺拔庆元年轻时候的发妻便是波斯而来的一位公主,按理说和库思老还有些亲戚关系,他前去波斯也显得更亲密合适。

文官的话,崔式刚刚上任鸿胪寺不能抽身,选别人就要好好思量一番了。

“臣认为中书舍人崔南邦可胜任此职。”裴敬羽躬身道。

殷邛皱眉,又一个姓崔的,找不出别人了么?

再加上南邦在舍人中又是颇受他重用的那一位,库思老地位虽也不低,需要个重要角色陪同。但南邦这位趁手的抄写、评论员一去小半年,殷邛有些不愿意了。

“王晋辅可在?”殷邛道。

王晋辅是他另一位舍人,这会儿端着酒杯从帷幔中走出来,是个圆润的胡须胖子,走两步腮帮子上肥软白肉也在哆嗦,脚步有些歪斜,到圣前行了个礼:“臣在。”

“朕听说你也去过一两次碎叶,通晓突厥话,这次随行应该无妨吧。”殷邛道。

王晋辅吓了一跳:“可这一路经过的地方太多,臣只会突厥语啊,过了西洲,突厥话就不好使了,不但需要会大食语、吐火罗语的人,最好还对各地风土人情都十分了解才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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