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王之友(607)

裴玉绯道:“当今圣人还年轻,听闻也是个硬骨头,这事儿断没有那么容易。”

什么……?

他们打算常年分裂大邺?!难道他们也认为实力不足以攻入长安,所以早就有这样的计划了?

那战争难道要像曾经黑暗的几百年一样一直持续下去?!

他永远都记得高祖统一南北的伟业,记得显宗小心翼翼恢复民生百业——

这才百年,天下统一不过百年!

他是想坐上那个皇位,却从来没有想过可能要两国并立而存啊!

兆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,还没来的思索,忽然感觉车身一震,两匹老牛终于将车从泥洼中拉了出来,老头连忙牵着两头牛往前走去,甩着皮鞭,他恨不得更早的离开这里。

渐渐地,声音越来越远。

言玉:“行归于周开始谋划此事的时候,当今圣人刚好还在娘胎里。十几年是不可能说随便捣鼓两下就偃旗息鼓的。”

裴玉绯还要再说,言玉甩手道:“裴家六娘,明儿早上我会派人来找寻永王尸体。他活着虽然也闹不起太大风浪,但他很了解行归于周。行归于周被一个叛徒逼的计划打乱,再容不得第二个了。”

裴玉绯笑了:“五少主说的那位叛徒,您不是也信任得很么?幸好她是捺不住了,若是她接替了翕公,再来当这个叛徒,咱们都要玩完。”

言玉瞥了她一眼,登上车去。

裴玉绯在车外微微一福身笑道:“希望行归于周商议的结果,您真能做得到。”

牛车渐渐远离,这是他最后能听到的一句话,而兆身后却一层冷汗浸进湿透的衣服内。他意识已然不清楚,更怕那驾驶牛车的老头发现他,直接将他当作尸体从车上扔下去。

怎么办……他能怎么做?

他腰上还有一块玉佩,会不会给了别人,对方拿到手后直接拿石头将他砸死,扔进草丛。

兆来来回回的想,却好似没有一个让他能活命的办法。

他躺在冰凉的板车上,感觉到自己的血浸湿木板,死亡的惶恐来袭,但他却好似根本找不到一个自己该活的理由。

与虎为谋、引狼入室。

行归于周根本不是想改朝政,更不是单纯想要争取世家权益,他们是想重新立国!联合世家的情况下,他们很难去直接谋权篡位,换个人当皇帝,那样的结果怕是下头的人先反上来——

难道山东与南方将从大邺的版图上永远割裂出去?他们是要让大邺变成西邺么?

大邺……殷姓的江山是要被他们咬的四分五裂了!

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愚蠢、远谋的可怕,极度的惶恐与惊愕之下,兆只感觉滚烫的眼泪顺着他眼角淌进了鬓发,他似乎流了太多的血,失血的冰冷使他四肢感觉发麻,他就像死了一样躺在马车上,拼命思考着曾经与行归于周的几次会面合谋。

他该猜到的,他早该猜到的。

是他自负,是他小瞧了世家的能力野心与大邺的处处隐患……

不知过了多久,似乎牛车驶进了一处村落,四周响起鸡鸣和一些窸窸窣窣的人声,兆闻到了一些陌生的气味,似乎有烧火煮饭、牛羊粪便的味道,老头将车驶入一道院落,从车上下来。

兆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清醒着,直到老头将前车的芦苇席子全都抱下车,走到后车,看见了顺着席子滴下来的几滴血。他吓得一把掀开芦苇席子,就看到有个身着深青色圆领长袍的年轻男子倒在车内,他面色惨白嘴唇干裂,手捂在自己腰腹的伤口上,睫毛动了动,用极其蹩脚的方言道:“求你……救救我,求你……”

**

殷胥是深夜才从王禄手中收到回信。

与他寄走的一道长长卷轴不同,回信简直就像是两个月剂量的药材纸包,绳索连着四五个一串,沉甸甸的放在了他桌案上。

王禄看着那一串纸包,也有点惶恐:“圣人,这、这有点不对啊,是不是下头人送错了?”

殷胥也有些无所适从:“不可能,现在信件消息的行路都是有迹可循的,各处都要画押,更何况我说了她那里寄来的东西都是要优先——”

王禄:“但要是什么奇怪的玩意儿怎么办,要不让奴来拆。”

殷胥瞪了他一眼:做梦吧你!你还想第一个拆她的信?!

他道:“不必。你先下去吧。”

待下人都退出去的时候,他才把自己把旁边几个桌案上的灯烛都拿过来,想要拆开最上头那个纸包,却又觉得自己这身衣裳袖子太宽,会碍事,急急忙忙回去换了件窄袖的外衣,才又坐在了桌案前。

这段时间收到的军信都是捷报,单从军信中,他也猜得到崔季明如今行进到哪里,打赢了谁又凯旋归营。从一开始大破于仲世在成武的主力,到后头宋州驻守的步兵向东推进,虽不能说是势如破竹,但基本也都是胜利的局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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