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王之友(655)

看着那个脑袋着地的小娘子一边穿衣裳一边含泪,有点惧怕。

崔季明无奈只得挤出了自认最能撩人的笑,果真那小娘子呆了呆,面上浮起笑,从地上爬起来,站在地毯上跳些已经烂大街的胡旋。跳舞显然不是她们的强项,崔季明也不在乎,她最善夸人,一阵赞赏,两个娘子跳得愈发起劲。崔季明走过去,分别拉开旁边三个方向的三扇窗户,任凭潲雨进来,浸湿地毯。两个娘子想抱怨,崔季明又从怀里扔了片金叶子到地上:“凭栏卧听风吹雨,我喜欢这情调。”

小娘子连忙把金叶子捡起来塞到裙腰里,笑道:“奴也喜欢。”

崔季明抓着旁边的酒坛抱紧怀里,抛起煮豆子扔进嘴里,时不时不留痕迹的朝三面窗外望去。

她忽地开口说道:“我吴语说的可还好?”

小娘子捂着嘴嘻嘻笑起来:“莫不是外头来的郎君,跟本地的婆娘学的?就算是江东,男人说话也不会像女人那样拖音!倒是也没错,就是一听——不像个男人!”

崔季明挠头,无奈崔式都不大说吴语,她从小学正音,吴语还是后来跟常年呆在建康的舒窈、妙仪所学,难免像女孩子。

崔季明只得将音节缩短,再说几句,两个娘子吃吃笑着才点了头。

她本来以为,湖虽大,等上一两个时辰也能等到,却不料一等就是将近三个时辰,两个娘子早就跳不动,坐在一旁矮凳上,吃着下头也不吹芦笙的两个老太给煮的馄饨,问崔季明:“还不靠岸?”

崔季明嗅了嗅馄饨的香味,强忍着饿,道:“先不靠岸。我这还想感受一下雨夜的湖中呢。……馄饨有没有多煮的?”

小娘子笑嗔道:“就多剩几个了,你好歹也是为有钱的主,就跟我们一道吃食?剩几个闷在锅里,晚就烂了,我去给你盛吧。”

她打着伞就要推开门下楼,回头眨了眨眼睛道:“不问你要钱,几个馄饨,权当白送。还望郎君可别忘了人。”

崔季明连忙笑:“忘不了忘不了!”

只是当那小娘子刚把馄饨端上来,却看着崔季明手持棍一般的长刀,半个身子探出窗去,隔着雨帘朝外望。远处,她等待了几乎一整天的船只,终于出现在了湖面上。

果然,当年的冻灾大雪挡不住,如今的暴雨依然挡不住。

更重要的是,纵然他们知道她背叛了行归于周,或许朝廷也知道他们如何会面,却仍然选择了旧的方式。

一是如今流民、时疫与动乱围绕着整个江东,建康为防伤寒传染,城门紧闭只进粮不进人了,他们也不会觉得朝廷会派人来。

二就是因为行归于周内部的互不信任。李治平不信任他们,他们也不可能信任李治平,不论找哪里的宅子,都有可能旁边埋伏。而船上只要提前检查过没有多的人,谁都不带侍卫上去,湖内航行着也不可能埋伏。

崔季明大喜,道:“不若往湖心岛靠一靠?原来下雨天湖上赏景的也不只有我。”

小娘子塞了碗给他:“可别,那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的船,靠的太近,上岸就有人盯着咱们了。”

崔季明笑:“不必靠太近。”

她说罢喝了两口馄饨,烫的浑身都有了力气,船靠近了一些,湖面上仍有一段距离。崔季明没有撑伞,穿着斗笠跑下楼去,两个娘子也跟着持伞跑出来,她们俩心里突突的跳着,也感觉出来,怕是这郎君不是来买乐子,而是来干事儿的!

果不其然,崔季明解掉蓑衣,跳下船去,一只手扒在船沿,另一只手伸手去够船内的长刀。十四五岁的那娘子跪在船内,连忙把刀递给她,崔季明接过,她却没松手,拿着伞道:“我叫春杏!”

崔季明摘了斗笠,半个身子在水里,被兜头大雨打的前额的发都贴在脸上,呆了一下:“哈?”

春杏紧张道:“郎君姓甚名甚?是哪里人!”

崔季明笑了,春杏脸上更红,神色焦急。

崔季明道:“你这是图我钱财,还是图色?”

春杏咬唇大胆道:“都图!”

崔季明扒着船沿哈哈大笑:“你凑近点,我告诉你!”

春杏侧耳贴近,崔季明抬头极快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,她满面呆滞,松开手来,崔季明却反手将长刀别再身后,大笑着在船底一蹬,翻身如同游鱼似的窜进水中。

春杏手一松,油纸伞也掉进水里,淋了一脸一身的雨。

后头那个小娘子不顾着给她打散,跺着脚喊道:“我还没说呢!我还没说呢!我叫青桃啊!也亲亲我呀!”

第204章

雨水在水面上打出无数的大小涟漪,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一阵风去,雨瓢泼浇下,湖水如同是积蓄在鼓面上虽鼓声跳动一般。若在往日,谁若是在水中游着,天光黯淡也能远远的看见弧形的水波和脑袋,而如今雨水却将一切痕迹抹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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